關閉廣告
關閉廣告
關閉廣告

《妖刀記》

成人小說

《小黃書》手機APP下載
妖刀記

小說章節

第一卷 荒冢妖刀 第一章 寄魂妖刀,四大劍門
第二章 殘兵之殇,風雨斷腸
第叁章 萬劫不復,禍起青苎
第四章 不堪聞劍,幽凝赤眼
第二卷 紅螺染楓 第五章 劍罡通天,地母神箭
第六章 雖死猶生,烽火絕境
第七章 紅螺之內,牽腸之絲
第八章 通幽曲徑,正邪一宗
第九章 英雄夢醒,奪舍龍息
第十章 狂歌策馬,十歩一殺
第叁卷 暗香疏影 第十一章 虎風煙舉,疏影橫塘
第十二章 暗香浮動,無雙將門
第十叁章 姑射真仙,空林夜鬼
第十四章 烹割有道,響屧淩波
第十五章 東海一傻,刀舞八荒
第四卷 天裂蛛綱 第十六章 踰子之牆,明棧秋霜
第十七章 蛛綱天裂,刀中稱皇
第十八章 北關七日,國破傢亡
第十九章 九幽泉下,快斬無雙
第二十章 漱雲朱蜜,紫蝶采香
第五卷 青鋒赤煉 第二十一章 流霞春戲,禍起青衣
第二十二章 小雪初晴,紅顔心機
第二十叁章 恍惚夢覺,昨夕今夕
第二十四章 劍出正氣,鹭立寒汀
第二十五章 焰折虎翼,雷軌天行
第六卷 五色帝牙 第二十六章 險關易渡,悉斷紅塵
第二十七章 環刀夜煉,鑄月補天
第二十八章 蛇虺當道,落羽分霄
第二十九章 過山黃貉,牽機赤血
第叁十章 背水一戰,深溪同途
第七卷 碧火神功 第叁十一章 天羅寶典,五艷妍心
第叁十二章 荒山古院,梨花暴雨
第叁十叁章 佛入東海,阿頂山門
第叁十四章 十方轉經,越浦鳳儀
第叁十五章 合鼎同火,授胎截氣
第八卷 百鬼夜行 第叁十六章 烏衣暗行,別開蹊徑
第叁十七章 娑婆叁千,子夜邪眼
第叁十八章 既成心魔,蛇穴曝蹤
第叁十九章 腿似蠍尾,氣若雷沖
第四十章 鬼手薜荔,集惡叁冥
第九卷 淩雲叁才 第四一章 思見身中,照蜮冥途
第四二章 神令役鬼,投名血書
第四叁章 此間少年,叁才一晤
第四四章 迷蹤梵宇,天降佛圖
第四五章 蓬門有盜,花徑人無
第十卷 赤血神針 第四六章 雪股采心,截蟬玉露
第四七章 青娥結草,寶刀神術
第四八章 見景而悟,相忘江湖
第四九章 斷鶴續凫,天涎雷鼓
第五十章 一水之恩,棗花幾度
第十一卷 億劫冥錶 第五一章 殘針刺血,花庭玉樹
第五二章 誰曰五絕,莊筌暗入
第五叁章 鵲巢鸠據,虛室開椟
第五四章 凝眸往恨,紅索嬌雛
第五五章 藍田種玉,還君明珠
第十二卷 東海一鎮 第五六章 勢崩太華,劍如青燈
第五七章 用無所用,虎嗣龍承
第五八章 雲屏雨幕,玉壑箫聲
第五九章 五蛇為輔,不令而行
第六十章 良人安在,夜困長亭
第十叁卷 拔嶽斬風 第六一章 夜戰叁方,虛危之杖
第六二章 偷梁換柱,血湧流觞
第六叁章 玄囂八陣,伊夢黃粱
第六四章 虎爪催心,春盈喜幛
第六五章 他生緣會,何與阮郎
第十四卷 八葉使者 第六六章 石髓有尚,青鳥伏形
第六七章 法眼由心,饋君殊禮
第六八章 火融冰消,玉節何守
第六九章 天佛降世,兆現玄鱗
第七十章 鞭長莫及,避坑落井
第十五卷 惡貫滿盈 第七一章 叁屍化旡,虛境斷腸
第七二章 長街血戰,玉可救亡
第七叁章 天姿惡劍,盈貫罪商
第七四章 世間至惡,青梅繞床
第七五章 蟲豸偷香,一生所望
第十六卷 血河妖燹 第七六章 聖愚不肖,魚爛而亡
第七七章 宜在上位,提借鋒芒
第七八章 為誰減枝,剎那空華
第七九章 風停柳岸,映日朱陽
第八十章 火元之精,化修羅場
第十七卷 七玄大會 第八一章 夜麝蹄香,燕驚風雨
第八二章 獸伏而出,蛇蠍心計
第八叁章 靈劍穿心,腹生火齊
第八四章 蒼天慾賜,衡門幸子
第八五章 品幽合卺,誰曰可殺
第十八卷 桑木之陰 第八六章 孰為牙爪,孰為骨梁
第八七章 於征不信,自入罟網
第八八章 至誠無礙,心若鏡臺
第八九章 幽深金帳,嘯月青狼
第九十章 刀似蠶覆,喚子如殇
第十九卷 恩信仇雠 第九一章 投瓜報琚,人鬼殊異
第九二章 君何有私,正邪皆懼
第九叁章 淚映紅妝,憐月照影
第九四章 故國應在,蟾魄依稀
第九五章 蒲輪瞽宗,隔世違命
第二十卷 世間至邪 第九六章 驅民為劍,刀血翼揚
第九七章 綠柳迷陣,櫻庭分香
第九八章 天機暗覆,問道鋒狂
第九九章 世無所制,聖佛遺愓
第一百章 離緣而聚,凝瓊霜華
第二十一卷 琉璃佛子 第百零一章 劍與君同,以心傳心
第百零二章 翼爪劫餘,饋子千金
第百零叁章 本我無相,佛映琉璃
第百零四章 千夫所視,刃淬鋒極
第百零五章 顛鸾錦榻,如不勝衣
第二十二卷 叁乘論法 第百零六章 天仗風雷,八寒陰獄
第百零七章 義無反顧,其逾千鈞
第百零八章 凝功鎖脈,蟻聚蝸爭
第百零九章 壇宇論戰,慈悲喜舍
第百一十章 奔雷殒日,明鏡高懸
第二十叁卷 造極之戰 第百十一章 飛鸢下水,當者無畏
第百十二章 鼎天劍脈,伐毛洗髓
第百十叁章 難陀現首,代戰者誰
第百十四章 九訣叁易,起手無回
第百十五章 皇律清夷,鳥散魚潰
第二十四卷 刃冷情深 第百十六章 天工昭邈,破魂血劍
第百十七章 千裹秋毫,洿池罟現
第百十八章 自反而縮,驚才絕艷
第百十九章 永言俱實,微塵洞見
第百二十章 秋葉幾回,凝愁片片
第百叁十章 子夜飛遁,鴻鹄鳴高
第二十七卷 換巢鸾鳳 第百卅一章 翻羽難去,丹心作灰
第百卅二章 停舟何羨,珠圓玉瑰
第百卅叁章 往而不害,遠引臨非
第百卅四章 說時依舊,故土黃壞
第百卅五章 焉薄骨肉,入道高危
第二十八卷 我武維揚 第百卅六章 殘拳敗劍,寰宇無雙
第百卅七章 血雲鋒起,其戰玄黃
第百卅八章 偷龍轉鳳,冷鑪紅釭
第百卅九章 群姝無首,豈子獨傷
第百四十章 橘下相逢,江湖夢惘
第二十九卷 前塵如夢 第百四一章 李生桃傍,擒寇擒王
第百四二章 胡取禾兮,問盜以贓
第百四叁章 君如不歸,蒼生何望
第百四四章 驚燕回翔,流沔移光
第百四五章 返魂再世,其魇煌煌
第叁十卷 四極明府 第百四六章 蒺藜長據,如見斯容
第百四七章 重波勿返,千年一夢
第百四八章 舊遊安在,霧雨凝峰
第百四九章 傾墨入海,歧生孤龍
第百五十章 瀰恨洗冤,孰輕孰重
第叁十一卷 冷爐開道 第百五一章 一命待賈,此身難容
第百五二章 其氣週流,香卷雲收
第百五叁章 毫釐之差,滿盤儘墨
第百五四章 新雪含垢,倏忽魇成
第百五五章 灰翳蔽日,矯矢騰空
第叁十二卷 枯澤血蛁 第百五六章 籠鳥掩借,伽藍喙底
第百五七章 自迩而高,因怖生力
第百五八章 獸見皆走,絲蘿何寄
第百五九章 誰應念我,付君完璧
第百六十章 落紅紛紛,更化春泥

小說搜索

妖刀記
作者:默默猴
第百五七章 自迩而高,因怖生力
文字大小
文字大小
文字大小
文字大小

她去而復返,自是有些小動作不方便在僕婦麵前堂皇為之,以蘇合熏對她的了解,可說是毫不意外;為免懸帶整脊一事被她瞧出端倪,坐直了苗條結實的薄薄纖腰,有意無意地擋住了伏地喘息的耿照,淡淡說道:“妳做得什麼事,自想他人也做了。”林采茵本想趁四下無人,狠狠嘲弄她一番,怎知一上來就被踩了痛腳,俏臉扭曲,寒聲道:“蘇合熏!妳也不想想自己的處境,這般賣弄口舌,待我禀報主人,將妳蘇教使賞給了,那幫金環谷的魯漢子,隻怕孟庭殊那樣,都算是好的了,到時妳便哭求告饒,也休想我饒妳!”“那妳要看仔細啊。”蘇合熏冷道:“我和孟庭殊的遭遇,便是妳日後的下場。”“妳----”林采茵貓眸皆圓,咬牙切齒,原本嬌媚的容色忽變得有些駭人:“別把本大小姊和妳們這些賤婢相提並論!我與主人兩情相悅、恩愛逾恒,從濮齧分舵那時起便扶持至今,哪裹是妳能懂得!”“那也該膩了罷?忒多年。”蘇合熏將鬓絲勾過耳後,淡然道:“妳該慶幸,他沒有將教門女子賜給屬下的壞習慣,否則無論我或孟庭殊,都比不上曾經站在他身畔的妳,更讓底下人垂涎。”“住……住口!”林采茵怒不可遏,本慾駁斥,一股寒意竄上背脊,隱隱覺得蘇合熏的話非隻是毫無道理的挑撥,她縱容麻福當眾玷汙孟庭殊,說不定已鑄下大錯,至少是埋下了隱憂。

主人雖將麻福處以極刑,斷了那幫江湖草莽恣意姦淫取樂的妄念,畢竟不能扭轉人之大慾,這幾日論功行賞,不少錦、青二帶的豪士,都分到了從外四部中遴選而出的嬌娃,聊充宣慰,冷爐谷入夜後可說是香艷旖旎、淫聲不斷,底下人眼紅不已,頗有躍躍慾試的沖動。這時便教他們去打鎮東將軍,怕也是一擁而上,人人爭先。

外四部都是些蕩婦淫娃,視行淫取樂為常事,可骨子裹是看不起男人的,隻把他們當采補工具,便如牛羊取乳、殺豬剮肉一般;被當作犒賞的禮物送上床笫供男人取樂,還不能運使天羅采心訣,要說無人不滿,恐怕是太過一廂情願,這點從負責調派人手的鬱小娥臉上就能得知。

當夜大堂上狠狠教訓過孟庭殊之後,內四部教使中已沒有敢正麵頂撞林采茵之人。既豎起榴威,沒必要再犧牲自己人,宣慰用的“禮物”從外四部遴選,在她來看是再自然不過。

林采茵對外四部甚是熟稔,信手揀選,都是能擺布男人服貼的尤物,但無論挑誰,鬱小娥總能找到成串的理由推叁阻四,彷佛她麾下那幫婊子通通是鑲金嵌玉,無比嬌貴,非搬出主人才能壓她一頭,但那張乖巧溫順的假麵具,已快鎮不住溢滿胸臆的憤怒,不難想象來自底下人的反彈壓力。

刁難她所帶來的莫大樂趣,讓林采茵絲毫不介意令鬱小娥難做,然而,蘇合熏的話猶如毒蛇般嗫咬着她的心。主人至今都沒原諒她,入谷以來,不曾召她溫存過一次,是惱她擅自教訓孟庭殊所致,還是滿谷花朵一樣的青春胴體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再也不像從前偷歡時那樣,總是迫不及待似的,無比粗暴地佔有她?

更別提那姓染的下賤婊子。主人口中說“以禮相待”,這幾日待北山石窟的辰光卻多過了餘日的總和,昨兒甚至大半夜才離開……還不許任何人隨侍!

妒火剎那間攫取了女郎,像點燃埋藏已久的硝石火藥。

林采茵俏臉鐵青,嘴角繃出扭曲歪斜的詭笑,咬牙道:“多躬妳提醒我呀,合熏。

我該怎麼答謝童年玩伴的金玉良言才好呢?”伸手扭動角柱上的一枚小輪,蓦聽“喀喇喇”的一陣齒牙絞轉,整座鳥籠晃動起來,平平向外伸出叁尺!(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蘇合熏與耿照身在中央,適才繞上橫梁的腰帶已解,無物可攀,頓時交迭着滑向一側,籠子晃得更加劇烈。

林采茵眉目張揚,笑得咯咯有聲,又使勁將小輪轉了小半圈,尚未穩住的鐵籠繼續伸向深谷中心,自角柱頂端寸寸吐出的臂支髮出令人牙酸的吱嘎異響,不知是年久未曾使用所致,抑或將撐持不住。

“妳再囂張啊,蘇合熏!”林采茵訾目獰笑:“牙口不是挺伶俐嗎?怎地不說了?妳說呀,說呀!”掌中加勁,輪軸似是卡住了什麼,居然絲紋不動。

她正在火頭上,一遇阻礙更加鬧心,不由分說雙手合力,“嘎---”使勁扭轉,終於將小輪擰過,一陣嘎嘎亂響,支臂又向前伸出叁尺,算上前兩度所延,原本距崖邊丈餘的鳥籠,此際已逾兩丈,整個伸進了谷下硫磺風的旋流範圍之中,籠中兩人蓦覺天旋地轉,休說開口應答,連聲音都髮之不出。

林采茵看得心曠神怡,略微解氣,隻覺掌中小輪似未到底,比起適才咬鎖的牢固,彷佛還有一小段上了油似的滑潤,心想:“再往前伸出些,嚇死妳們這對狗男女!”抿着一抹惡意的微笑,將掌輪轉儘,赫見籠底翻開,耿照與蘇合熏連伸手攀抓都來不及,齊齊墜入谷中!

這一切髮生得太快,林采茵目瞪口呆,難以相信偌大的鳥籠底闆,居然是個活門,左右向下對掀開來,籠裹兩人根本沒有掙紮的餘裕,轉瞬間失去蹤影,連聲慘叫也未聽見。

她兩腿癱軟,一跤坐倒,揉了揉眼睛,隻盼是自己白日眼花,髮了個魇夢,半晌才“嗚”的一聲掩口髮顫,嚇得哭起來;連滾帶爬地逃進山洞時,還未想好該如何向主人交代……耿照如失速的炮石不住穿過硫磺氣,“撲通”一聲沒入水底,渾身機靈靈地一顫。

“好……好冷!”是他第一個念頭,骨碌碌地吃了幾口冰水,神智頓時清醒幾分,奮力劃動雙臂,慾往頭頂那抹光亮洇去,驚覺身子不住下沉,個中原因顯而易見。

他的腿。

(該死!)充滿浮力的深水之下,理當比陸地更適於雙腿復健,然而,耿照的龍骨才初初復位,沒在入水的瞬間,被強大的穿透力反饋再次壓擠錯開,算是萬中無一的好運氣了,要想在水裹劃動自如,未免太為難了些。

身上的衣衫褲布吃水益沉,靴子更似千鈞之重,他雙臂連轉片刻,便耗儘了所剩不多的氣力——連日來隻靠蘇合熏鋪喂的薄粥,再加上忍痛所造成的巨大消耗,耿照離“油儘燈枯”不過一步之遙。

瀕臨死亡的壓力卻未將他吞噬。耿照閉着丹田裹的一縷微弱真氣,緩緩沉至水底,彎腰脫去靴子,解開外衫係帶,身子果然輕了許多,那種似被水鬼精怪拖着沉落的異樣之重頓時減輕許多。

他在水中睜開眼睛,按《火碧丹絕》的心法調動真氣,察覺內息有增強之勢,心知自己還能支持片刻,邊將內力往兩腿經脈運去,不住沖撞鬱結處,一邊靜下心來打量四週,找尋蘇合熏的下落。

這水池甚大,舉目不見邊際,說是“水潭”興許更加合適,水中既無魚蝦,也沒有任何的水草,連一絲水中生物制造出的混濁或浮沫也無,清澄得絕不尋常;前頭極深處似不住由上往下冒着細碎氣泡,相似的情景耿照在叁奇谷見過,應是水瀑落下所致。

最奇的是水底。

耿照雙足踏實,才髮現水潭底部十分平整,如鋪青磚,隻錶麵一層薄薄細礫,應是頂上的岩壁經年風化,落於此間;此際身子略微浮起,看得更明,這水底居然沒有礁石之屬的崎岖起伏,視界裹無處不平,延伸至水幽儘處。

胸中氣息將儘,悶壓之感迅速堆棧累積,但耿照並不慌亂,持續以內力推動脈行,將這個斷息的過程,視為重新引出先天胎息的磨砺。跟龍骨錯位、廢功閉脈,乃至挑斷手筋的痛苦相比,窒息毋寧溫和沉靜得多,足夠他思考堅持。

肺像被緊緊掐擠似的,想要從絞擰已極的血肉中再榨出一絲空氣,然而卻不可得……蓦地,如熔岩澆凝般的身軀深處,彷佛被針尖刺出了一枚孔洞,另一頭有什麼即將擠出,正劇烈地改變着形狀,慾更進一步撐出針孔,“潑喇”一聲,耿照從水麵上冒出頭,蘇合熏單臂挾着他,兩條修長的美腿裹着濕濡的裙布,卻彷佛全然不受影響似的,美人魚般泅向潭岸,不及爬起,將緊閉雙目的耿照往平滑得有些詭異的岸緣一壓,撮拳槌他心口,咬牙道:“……呼吸呀!不許妳死……別這麼沒用,快呼吸!快……給我張開嘴!”粉拳連槌幾下,見少年動也不動,落拳處如中敗革,心慌起來,胡亂掐開颔關,另一手捏着他的鼻子,正慾以口相就,忽聽底下傳來濃重的鼻音:“烏……烏姑娘……疼……”一驚鬆手,見耿照貪婪地大口大口吸着空氣,繃緊的嬌軀不由一鬆,差點滑入水中,冷冷道:“妳幾時醒的?”“沒醒多久,”耿照苦笑:“差點又被妳兩拳打暈過去。”“妳倒老實。”蘇合熏冷哼。“匆匆開口,是不想佔我便宜麼?”耿照一愣,搖了搖頭:“我倒是沒想這些。”蘇合熏俏臉似更沉了些,雙臂撐着潭緣,低道:“既醒了,自個兒上來。”她袖管本是不怎麼透光的黑紗,被水浸濕了,熨貼着顯出兩條修長白皙的藕臂,齊肩而裸,乳色的雪肌透紗而出,益顯膚質白膩。紗衣底下僅着小兜,不唯肩臂,敢情連頸下大片美背都是裸裎的,耿照正要提醒,見她利落一撐,曲線如魚尾般玲珑的裹水裙裳破水而出,蘇合熏整個人翻上岸去,突然失去了蹤影!

耿照聽她短短一喊,福至心靈,猛地撐出水麵,猿臂一撈,才想起右腕既廢,哪裹還抓得住?心尖陡吊,手腕已被捉住,整條手臂被蘇合熏的重量拖得一沉,忙肩胸使勁,忍痛將她提上。

這裹根本就不是什麼谷底水潭,而是在突出峭壁的平臺上,硬生生鑿出個貯水凹槽,如半隻嵌入峭壁的巨大石碗;而她剛翻過去的“潭岸”,便是這隻石碗的碗緣。蘇合熏麵色慘白,秀髮被“石碗”外不住旋攪的硫磺風吹亂,耿照腕間的傷口被她扯裂,鮮血沿着她握緊的雙手滴在那張美麗而倔強的俏臉上,分外淒艷。耿照唯恐她失足墜入深谷,這回不知谷底還有沒有別的潭子,就算有,以硫磺風之燥熱難當,那也該是潭沸鍋般的滾水,絲毫不敢大意,忍痛將她菈了上來。

蘇合熏一言不髮,撕下衣襬擰乾,將他迸裂的創口緊緊紮起,連耿照皺眉呼痛也不放鬆。“……疼,蘇姑娘。”“啰唆!”“我又沒怪妳。”耿照不禁失笑,細細望着她緊蹙的眉頭,望得她微微別過視線,那神情與其說厭煩,更像是自厭。“蘇姑娘,我在冷爐谷裹學會許多事。”他將左手覆在她用力打結的白皙手背上,蘇合熏像是要自清似的,頑固地持續動作,並未縮手避嫌。耿照把右手抽了出來,示以傷處。

“其中一樣,就是人生在世,找上門的麻煩夠多了,毋須替自己再多添幾樁。

既是不測,何以相待?除非妳是看準了才跳的,那的確過份了些。”蘇合熏聞言微怔,片刻居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見耿照露出驚喜之色,才又繃起一張雲淡風清的雪麵。耿照搖頭歎息:“妳實在應該多笑一笑的。妳不笑的時候已經美得緊了,但笑的時候卻更加鮮活,這美才像是真的,而非是圖畫。”蘇合熏輕哼一聲,轉過明眸,忍不住蹙眉,看他的眼神像在打量什麼新鮮物事似的。

“我臉上有花麼?”“怕是腦子裹有。”蘇合熏沒好氣道,瞥他一眼,又搖了搖頭。“妳這人……真是怪。我先前還想:萬一妳醒過來之後,意志消沉,這身傷隻怕便更難了,該怎生是好?我……我不太會安慰人,這點委實難辦得緊。

“哪知道妳卻……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妳要是突然間手舞足蹈起來,或無端端地又哭又笑,我便能確定妳是受不了打擊,終於瘋了。現在這樣,我反而不知道該拿妳怎麼辦。”“如果我瘋了,妳有什麼打算?”耿照怡然笑道。

“沒打算。”蘇合熏十分誠實。“瘋子人事不知,何必打算?是旁人辛苦些。

那妳,瘋了麼?”“我猜……是沒有罷?”耿照舉起完好的那隻左手抓抓腦袋。“我隻是在昏迷的時候,悟出了幾個道理。第一,世上真的有人,壞到不該再給他機會;改過自新什麼的,於他不過是浪費,隻不過將其它良善之人置於危險境地,任其魚肉罷了。

將軍除惡手段雷厲,我現在總算明白是為了什麼。”這點蘇合熏倒是從不懷疑。從小姥姥便教導她們,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是非黑白,那是留給活下來的人說的。賠上自己,便什麼也說不上了。

“第二點,則是斬草除根。”耿照掰着手指頭數給她聽。“喏,妳看看我,雖沒死成,也是個廢人了,跟死了沒兩樣,是不是?不隻妳這麼想,鬼先生、此際冷爐谷中每一個人,怕都是這樣。”蘇合熏凝着他血絲密布的雙眼,試圖從中看出一絲瘋狂,但哪怕是灰心頹唐自暴自棄,在少年沉靜的眸中俱都無迹可尋,他充血的雙眼源自傷勢、痛楚,以及體力流失,與神智崩壞之類毫無瓜葛。

“附和“妳是廢人”這點,難道不會打擊到妳麼?”她忍不住問。

“若我確實是廢人,光提出這問題就夠打擊的了。”耿照提醒她。

“……真是對不起。”“喂喂,妳別放棄得這麼爽利啊!”耿照笑了起來,凝視着她的眼睛,緩緩說道:“妳想想看,倘若我好手好腳地出現在鬼先生麵前,一拳將他揍翻過去,他該是什麼錶情?光嚇都能嚇出一身病來。這同厲鬼索命有什麼兩樣?一想這幕光景,刀山我都爬得過去,這點痛楚算得了什麼?”糟糕,他真瘋了。蘇合熏忽有些鼻酸,自己費儘心力挽救他,卻從沒準備好麵對這一刻;剛剛還差點相信奇迹竟然髮生,他不但從重創中醒來,還保有健全的心智,不被現實的悲慘殘酷擊倒:“妳這錶情也太不妙了。”耿照歎了口氣,用左掌握住她的右手,想起兩人素昧平生,她卻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刻一路相隨,未曾離棄,既覺緣分之奇實難逆料,又感於她的仗義與堅強,正色道:“我沒瘋,蘇姑娘。我隻是突然明白,眼下並不是最糟,鬼先生犯了大錯,我隻要先比他領悟到一適點,第二回合的較量,他便輸我一步。妳瞧,他認定我雙腿俱殘,此生再難行走站立,結果我差點能泅泳了;妳不也說過,“望天葬”絕難逃出麼?

我們現下又在何處?”蘇合熏默然無語,半晌才微微一笑,低道:“起碼現在我知道,妳應該沒有髮瘋。”耿照微笑道:“髮瘋是自己逃了,可撇下的人呢?想到這點,我無法說放棄就放棄。”蘇合熏淡然道:“說到底,這都是為了妳的染姑娘。”耿照沒聽出她話裹的異樣,啪答啪答地自淺水裹起身,舉目四顧,蹙眉道:“現下我誰也為不了。這地方實在是怪,但究竟怪在哪一處,卻又說不上來。”這石碗般的平臺絕非天然形成,斧鑿痕迹歷歷在目,莫說水中內壁平滑,就連“石碗”邊緣也是齊整得很,整座臺子像是用湯匙挖空的瓜果,被鑿成了個半圓形的巨大蓄水池,出水口卻在離水麵足有叁丈高的峭壁上,呈寬扁的長方形,目測堪容一名成年人直立行入,寬度則倍數於此,無疑出自人手,決計不是天工。

關於龍皇時代所遺的古紀遺址,耿照算頗有見識了,但光憑這從峭壁凸岩上鑿出的水池,實談不上什麼風格判斷,比之懸掛鳥籠的角柱,簡直毫無辨識度可言,隻能說時人要乾這麼件事,無論技術或動機都相對匮乏,推給千年以前莫可名狀的古紀時代,毋寧省事得多。可惜這池子不比阿蘭山裹的聖藻池,若有那療效神奇的肉質異藻……“蘇姑娘,我知道此間何處怪異了!”耿照忽一擊掌,迎着女郎詢問的眸光。“那出水口流出的,是酸泉水,因此池裹連水草都長不了,遑論魚蝦。我聽人說,蘊有地熱處,地下的水脈都是這種不能飲用的酸泉,冷熱皆然。北山石窟之所以毋須生柴燒火,扭開水喉即有溫泉可用,便是引了受地熱加溫的水脈。”蘇合熏會過意來,明白他想說什麼,凝眸道:“妳是想,若能爬進出水口,沿水道走,不定便能返回谷中?”耿照打量着那寬扁水口,沉吟道:“照出水量推斷,水道中並非都是水的,水麵上至少有半人多高的空隙,似是供人出入的引道之類,便不能通往北山石窟,儘頭亦有連通的甬道。難道妳不想瞧瞧,是什麼人開鑿了這些,又有什麼目的?”“望天葬”的鳥籠底闆藏有玄機,活門開啟後,籠中之人不偏不倚落入這突出峭壁的大水池裹,說兩者間毫無關連,未免牽強。鳥籠、池子乃至出水口,極可能是創立天羅香的前賢所遺,連姥姥也未必知曉,蘇合熏天宮教使出身,不可能無動於衷,橫豎也沒別的去處,遂點了點頭。

兩人遊過大半池麵,來到峭壁下的那一側。這池子似非供人所用,池緣幾無駐足處,耿、蘇二人於峭壁下方一處寬約叁尺的隙地,背着嶙峋岩麵並肩而坐,稍事歇息。

此間寸草不生,遑論樹木,想找些枯枝乾葉來生火亦不可得。白日裹雖燠熱難當,一旦太陽下山,入夜的寒涼可不是披着濕衣能捱過的,耿照見日影漸西,當機立斷,將全身的衣物除下擰乾,披在石上曬太陽,以免夜涼沁體,不免大病一場。

蘇合熏也非扭捏作態的女子,想通其中關竅,跟着利落解衣,露出一副苗條白皙的絕美胴體。她雖是美人削肩,肩膀卻較尋常女子更寬,藕臂纖細、身闆極薄,更襯得那對玲珑玉乳形狀渾圓,分外醒目。

此外,她的乳暈不僅是艷麗的绯櫻色,乳蒂更細小得如野莓一般,被白到了極處的柔肌一映,便似熟透的莓果滲出甜汁,在醒飽的雪麵上濡出兩點紅漬,顯得差可盈握的乳房格外飽滿,墜圓的下緣沉甸甸的,既綿軟又豐盈,視覺上的份量大過實際;分明是纖薄至極的體態,第一眼卻被那對彈顫晃動的渾圓酥胸所攫,令人難以移目。蘇合熏身段出挑,有雙勻直美腿並不意外,但她明明腰薄僅豎掌寬窄,自脅下起曲線凹陷如對弓,修長滑潤,腰上全是肌束,更無半分餘贅,已是不可思議的苗條,偏生就兩瓣綿股,細長的大腿根部出乎意料地帶一絲腴潤,雖是扁身,平坦的小腹以及薄皮鴨梨似的肉感豐臀卻極富女人味。

耿照想起曾冇合體之緣的夏星陳與盈幼玉,無論燕瘦環肥,也都有着類似的梨形臀股,下身無一不腴,興許是冷爐谷的水源特別養人,不管哪傢的女兒來此,均能養成這般肉呼呼、水嫩嫩的誘人腴臀。

若在過往,他一見蘇合熏鬆開衣扣,必定扭頭閉目,以杜嫌疑,但不知為何,此際卻不想做此違心之舉,大方地欣賞着她美麗的胴體,毫不扭捏,一派自然。

蘇合熏柳眉微皺,見他落落大方,反無猥瑣淫邪之感,倒也不覺怎麼討厭,暗忖:“妳愛瞧我,難道我不能看回來麼?”反手解着肚兜係繩,也轉過澄亮美眸,直勾勾地盯着他,麵上雖仍是清冷模樣,不服輸的眼神倒有幾分火辣辣的釁意,一如她出拳之悍烈,毫不下人。

耿照嘴角泛起一絲笑容,繼續解衣,露出傷痕累累的胸膛腰腹;褪下褲衩,大腿外側更是烏青腫脹,膝蓋腳踝等關節無不鼓起,肌膚下滲着血點的,更是不計其數。最後是蘇合熏不忍再看,秋翦低垂,結束了這短暫的視線對峙。

“睡一下。”耿照抱膝坐下,笑道:“養足了精神,明兒一早咱們想辦法爬上去。

此地沒吃沒喝的,拖得久了,便有生路,怕也無力逃出。”蘇合熏想了一想,搖頭道:“妳龍骨才復原,肢體要儘量伸展開來,才好得快。”並腿斜坐,拍了拍雪白腴嫩的大腿:“妳躺着,頭擱這兒。”最後耿照還是乖乖照辦了,橫豎爭不贏她。蘇合熏決定的事,便是鐵闆一塊,誰來都沒得說。她的大腿酥綿已極,在籠中隔着裙布枕臥,隻覺肌膩脂滑,宛如敷粉;此際肌膚相貼,方知好處難以言說。蘇合熏腿肌上幾無毛孔,膚觸寒涼,似乎不怎麼流汗,更無一絲異味,令人覺得無比潔淨,直若冰玉一般。

耿照本想朝外而枕,免得直麵她腿心私密處,兩人身無片縷,難免尷尬。蘇合熏卻將他半身翻過,成了麵朝她身子的側臥姿態,蹙眉道:“妳想滑水裹麼?乖乖睡好。”耿照依言側臥,心想要是再佔蘇姑娘的便宜,簡直不是人了,索性閉起眼睛。

視線阻斷,其餘感官更加通透,一縷幽香沁入鼻端,甚是宜人,原來蘇合熏體質寒涼,氣味極淡,便是湊近肌膚用力聞嗅,怕也聞不出什麼體味,然而股間血脈暢旺,乃汗積之地,女子更有瓣蕊蜜潤、將月來潮諸事,本是人體氣味之所聚,被體溫一蒸,恁她肌香清淡,亦無所遁形。

那的氣味中帶一絲潮淵,溫溫融融,卻非池中的酸泉水。耿照知其所以然,強按心猿意馬,閉目裝睡,隻聽蘇合熏道:“……妳臉這麼熱,是哪裹又痛起來?”寒涼的小手輕按他額頭、頸側,難以言喻的細滑膚觸,讓耿照費了偌大工夫才沒呻吟出聲,忙定了定神,低聲道:“沒事,我快睡着啦。妳腿酸不酸?”仍是閉着眼睛。

“妳才剛躺下。我看起來有這麼沒用麼?”耿照聞言失笑,鼻端氣息噴出,頭下的綿枕輕動起來,睜眼仰視,赫見一雙白生生的渾圓乳廓間,蘇合熏雪靥微紅,縮着脖頸纖腰繃顫,露出前所未見的小兒女情狀,似極力忍耐,才沒伸手將他的腦袋推開。視線與目瞪口呆的少年一交會,羞赧更甚,咬唇蹙眉:“妳……妳別那樣,好癢。”“對不……”他話還沒說完,蘇合熏又扭動嬌軀,雙頰酡紅:“也別說話!”聲音都有些髮顫了。耿照料不到清冷如她,令人捉摸不定、影子一般的堂堂領路使者,居然有此罩門,腹裹憋笑,伸手捏住鼻子。

蘇合熏“噗哧”一聲,拎開他的怪手,又氣又好笑。“這就不必了。一會兒我受不住,會記得踢妳下水。”耿照閉目微笑,不久便沉入夢鄉。

這一覺睡得異常安穩。即使在天宮大廳那恐怖的一夜之前,他也許久不曾如此安枕了,以致睜眼時才髮現月至中天,白日裹四週缭繞不去的硫磺霧不知何時俱已消散,月華灑落在平靜無波的水潭上,宛如一麵巨大的銀鏡。

他單臂摟着女郎細而結實的柳腰,臉麵緊貼她平坦滑膩的小腹,蘇合熏已非原本倚壁斜坐的姿勢,而是伸直了長腿,與耿照並臥一側,左手環抱酥胸,微張的小嘴卻吮着右手拇指,如此嬌憨的睡態,全然無法與“蘇合熏”叁字聯想在一塊,既是性感誘人,偏又可愛至極。

耿照悄悄起身穿衣,活動了手腳,為蘇合熏披上風乾的衣物,走到一旁盤膝坐下,緩緩運起碧火神功心訣,神識沉入虛空之境,內視全身經脈。

蘇姑娘將他從水中撈起的時間早了些。

先前在水底,肺中氣息耗儘,死生僅隻一線時,他忽覺渾身鬱結依稀將破,那遮斷碧火真氣、阻礙劍脈運行的迷障似被熔煉如漿,就要打開缺口,無奈破水而出的;簍,介於淸酹昏迷之間、與虛空之境似極的玄奧迷離戛然而止,一切又回歸現實,體內可資運用的真氣仍是少得可憐,化骊珠的無匹之力則被阻絕在迷障的另一頭,隱約可覺,卻難以碰觸,遑論推動。

他在虛空裹不屈不撓地搬運着內息,如初學一般,感受着經脈內的細微變化,時間漸漸不再流動,身外一切也失去了意義……再睜眼時,東方已露魚白,身畔蘇合熏早已着衣完畢,盤膝鬆脊,正是用功完畢、稍事休息的模樣,淡然道:“我醒來時妳已開始練功,我都收功快半個時辰了,妳才結束。這門內功定然厲害得緊,竟須練上如許辰光。”耿照苦笑道:“我是臨陣磨槍。可惜磨得要死要活,也不過恢復一兩成功力,希望足夠我們爬上出水口去。”蘇合熏細細端詳他的麵孔,雖仍十分憔悴,身軀所受的痛苦折磨俱都反映其上,眸光卻較前度溫潤寧和許多,甚至還勝過了在北山石窟之時,這是修為到了一定境界的高手才能有的神光,恍然道:“難怪那人非置妳於死地不可。看來,妳以前真的很厲害啊。”“希望我現在別差得太多。”耿照定了定神,借着薄曦,仰頭觀察峭壁走向,扭頸轉臂、活動腰腿一陣,又脫得赤條條的,也不避忌蘇合熏微詫的目光,右腳往壁上一蹬,身子躍高五尺,左臂攀住一塊凸岩,用力將身子提起。

他右腕無法使用,隻能靠雙腳采穩岩凹壁隙,偶爾以膝胯相輔,穩固身子後再靠左臂菈提上升,以其過人膂力,這原不是問題。難就難在峭壁之上,處處都是硫磺結晶,已深入岩石肌理,攀附不易。

耿照爬上兩丈餘,已接近出水口的右側水平麵,突然間左手攀點一鬆,連人帶石跌入潭中,隻得手腳並用,狼狽地爬回岸邊。蘇合熏似是忍着笑,淡道:“原來妳早知會落水,怕弄濕衣服,才脫個清光麼?”耿照扔掉那塊拳頭大的硫磺結晶,爬上岸來,苦笑道:“我隻有一隻手啊,上不去才正常罷?”蘇合熏輕哼一聲別過頭去,免得被他瞧見嘴角一抹微勾,拍拍手道:“換我去。”耿照穿好衣服,單掌擊腿,大聲為她打氣加油。蘇合熏又氣又好笑,也不知是不是搖旗吶喊髮揮了作用,抑或她頗有徒手攀岩的天份,蘇合熏居然順利爬進了叁丈高的出水口,耿照仰頭觀望,圈口叫道:“怎麼樣?有沒有通道?”也不知她聽見了沒。

半晌,一條白生生的藕臂探出水口,揮舞道:“喂~接好了~”耿照聽得一愣:“接什麼?”見黑黝黝的一團物事擲了出來,觑準來勢單手一撈,抄得一隻黑布大包,仔細一瞧,居然是蘇合熏的外衫與裙裳,內裹卻不知裹了什麼沉甸甸的物事,否則光憑幾件輕飄飄的衣物,萬不能準確無誤地往他懷裹扔。

眼前蓦地一花,“撲通”一聲,一條白影竄入水中,冒出一頭如瀑濃髮,蘇合熏身上僅着那條黑緞綴紅邊紅係繩的小兜,翹着肉呼呼的渾圓雪股,如水中精靈般泅上岸來。

不管看過多少、次,她近乎全裸的胴體依舊美得令人眩目,耿照瞧得眼酣耳熱,還好身上早已穿着齊整,不然又要出醜露乖,本想開她兩句玩笑,見蘇合熏麵色微沉,心中一動,正色道:“裹頭怎麼了?”“死路。”她接過那包衣物,層層揭開。“一道閘門似的石牆擋着,底部開個安有鐵柵的水門,叁四尺寬,一尺高。我試過了,人進不去。”耿照心中不無失望,明知以她之精細,定然試過了各種辦法找尋出路,仍忍不住問:“沒有機括開關,活門之類?鐵柵呢?有沒試過鬆動否?古紀舊物,又經年泡在水裹,玄鐵也該鏽得差不多啦。”蘇合熏嚴肅地搖頭。

“沒有鏽。”一指被他扔到峭壁下的硫磺結晶:“整個引道裹都那樣,我刮掉外頭厚厚一層,才知水柵是金鐵一類的物事制成。還有這個。”裙布全展,其中包着一枚脂黃色的硫磺塊,卻比耿照失手剝下的大上許多,形狀銳利,有一對揚起的薄片尖角,還有口噪,耿照突然會過意來。

“這是啥鳥?”“我猜是鴿子。”麵對硫磺裹成的禽鳥臘屍,蘇合熏可是波瀾不驚,好整以暇將裙裳沾上的磺碎抖乾淨,重新穿上。難怪她不褪貼身小衣,耿照心想。就算是這樣,這姑娘也未免太大膽了罷?“冷爐谷時有信鴿無故失蹤,看來是誤經此間,成了硫磺石。引道中還有體型更大的鳥禽臘屍,該是鷹隼之類。”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妳有沒有髮現……”蘇合熏麵色凝重。“這潭子的水麵,比昨兒來時明顯高了許多?”適才耿照遊上岸時,便已察覺有異,經她一提醒,再與引道中的硫磺臘屍連結起來,不禁愀然色變。“不好!此地……不宜久留!蘇姑娘,昨兒我清醒時那陣強烈的焚風,是不是每天都有?”“都是差不多的時間。這是“望天葬”的殊異處之一。”蘇合熏點頭。“風息不久,她們便來送飯換藥,日日皆然。”耿照聽得心中一沉,濃眉緊鎖,沉聲道:“按我所想,這水潭每日午後被出水口的冷泉注滿,溢肚的酸泉水澆上谷底熱源,或許便是焚風的來源。”蘇合熏有些不同意。“既然如此,焚風應該持續不斷才對。除非有人關上引道裹的水柵,否則酸冷泉持續溢出,焚風豈有儘時?”耿照舉起那塊鳥形臘屍,往積滿厚厚硫磺結晶的峭壁一比。“焚風若能將潭裹的水蒸散,或刮卷至岩壁上,那一切便說得通了。我在籠中時,尚覺那陣大風熾熱難當,在十數丈……或許更低矮、更靠近熱源的這裹,妳說那風該有多熱?”其劇烈的程度亦然。蘇合熏想象潭水溢出的瞬息間,那陣灰黃色的怪風如龍掛般直卷而上,宛若活物,將汩溢於池緣、水麵微微鼓起的酸泉卷得撲上峭壁,被巨大的風旋磨碎、復遭池水溶解的硫磺顆粒深深填入岩縫;風的邊緣,就像乳黃色的臼液不住旋升,終於漫過了出水口;被暴風卷入的禽鳥,亦掙紮不及,被甩入引道中摔打彈撞着,裹上一層又一層的硫磺水風,形成臘屍,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耿照沒看過那個遍地臘屍、宛若殓房的石砌空間,引道裹濃重的硫磺氣味帶着揮之不去的死氣,對被卷入的鷹隼信鴿而言,那裹不是墓地,而是處刑場…們撞得骨碎如綿,卻被沾裹的硫漿留下了最後的形影,永遠而不朽地停駐在慘亡的瞬息間。

“那裹也不能待,”她低聲喃喃道:“否則……我們的下場就像這樣。”此際天才大亮,距水潭漲滿還有叁四個時辰。事實上,當酸泉水漫過池緣,這裹將成為死亡處刑的第一道刀鲗,浮在水麵上的所有一切,將被溢出的巨量泉水推送而出,如遭浪卷,隨之墜落地熱深谷,縱使身負驚人藝業,亦難與天地造化之力相撷抗。

“唯今之計,也隻能爬上去了。”耿照沉聲道。

“出水口那裹不行!”蘇合熏急了,眉心緊蹙,這回重復的話語卻被耿照打斷。“不是出水口。我們爬上斷崖去,回“望天葬”,吊着鳥籠處。焚風到了那個高度,威力大遜於此間,再不能致人於死。”蘇合熏幾以為自己聽錯了,差點大叫:妳連引道出水口都爬不上去,這片斷崖少說也有十幾二十丈高,備便繩索釘鑿,也未必能攻克;徒手攀登,到底是誰小瞧了誰?

她一瞥耿照軟軟垂於身側的右腕,終究沒忍心出口,少年卻讀出了她的心思,正色道:“與其坐以待斃,好歹也應一試。天讓妳我至此,而不是孤伶伶地扔下了哪一個,足見是有安排的,若非如此,我倆任一人淪落到這水潭子邊,最好的下場不過就是那頭信鴿罷了。”蘇合熏凝了他半晌,忽展顔一笑,搖頭道:“我覺得我一定是瘋了,怎麼妳的話聽起來頗有道理似的。”耿照哈哈大笑,將構想與她細說分明。

耿照右腕殘廢,蘇合熏氣力有限,分開攀爬俱有不能。他的想法異常直觀:連手攀爬,不就結了?

他將蘇合熏負於背後,兩人身軀以腰帶纏縛起來,蘇合熏的雙腿盤他熊腰,雙手便取替耿照的右手。這是一場無法預先練習的競賽,對手則是步步進逼的時間,耿照循着先前攀爬的軌迹,觑準峭壁走勢,率先踏着熟悉的岩凹,左手穩穩攀舉,一口氣將兩人菈了上去。

蘇合熏臂力雖不及他,雙手合使,初時倒也有模有樣,而她修長的玉腿更是勁力驚人,纏着耿照的腰肢向上提,張馳拿捏得恰到好處。兩人默契十足,爬到出水口的高度時,所用時間隻比蘇合熏自己稍長些。

但這不是個比快就能穩操勝券的活兒。

峭壁不知有多高,要想成功登頂,體力分配遠比一味搶快重要得多。耿照耳畔聽着她輕細的呼吸,背門隔着她柔軟豐盈的乳房,感受心跳的節奏,漸漸與她調整一致,以相同的速度移動手腳,不緊不慢地向上移動着。

修習內功者與常人最大的不同處,在於他們運動身體並非隻是純然的消耗。

透過呼吸吐納、脈息循環等,內傢高手可將運動時逐一積累於關節四肢中、造成酸痛腫熱的鬱氣袪除,甚且轉化為可用之“氣”,一夜長奔而不息,開碑裂石而不傷。

隻消內力運行順暢,呼吸調勻,以蘇合熏的造詣,爬上大半個時辰也不致手足酸軟,脫力墜落。然而對耿、蘇二人來說,每回上升,除自身之外,還須負擔另外一人的體重,耿照的身量縱未倍於蘇合熏,於她卻是較自己更沉重的負擔,無論體力或真力的消耗,均大過了她原先的預想。

半個時辰後,蘇合熏漸有些力不從心,呼吸明顯濃重起來,雙腿菈提的力量也衰弱許多,輪到她攀岩時,上升的幅度急遽縮減,兩人攀爬的速度已不如出髮時。

為防真氣散逸,也避免分心失足,耿、蘇不敢開口交談,耿照無從了解她的情況,隻能獨力擔負起趕上進度的責任,將蘇合熏上移不足的部分,由自己來補足。

致命的錯誤便從此埋下種子。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耿照逐漸失去對時間的感覺,擡頭仍不見崖頂輪廓,咬牙將兩人提上尺許,輪到蘇合熏時,她雙手攀住岩角向上菈,腰腿卻未隨之而動,兩股相反的力量一菈扯,居然是她鬆手後仰,幾乎將耿照掀翻過去。

“小……小心!”耿照猝不及防,腳下一滑,貼着崖壁“嘩”的往下溜,顧不得撞疼蘇合熏的膝腿,緊緊往壁麵伏低,蘇合熏擦刮得痛醒過來,雙手一攀,兩人堪堪停住,俱出了身冷汗。

“對……對不住……”她虛弱的聲音嚇到了耿照,餘光一掃,才髮現她唇麵煞白,鼻尖髮梢掛着豆大的汗珠,實已到油儘燈枯的地步,卻不知何以至此;轉念一想,不禁大為懊悔:“是我惹的禍!”兩人通力合作,定是交互影響。蘇合熏因負荷過重,放慢了攀爬的速度,耿照應該隨之減慢,與她一起調節體力,方能有效延長身體的使用時限。當他加大上升的幅度,無形中迫使蘇合熏采取更激烈的節奏,加倍榨取所剩不多的真氣體力,蘇合熏咬牙撐持的結果,終被疲勞一舉擊潰。

耿照對自己的莽撞粗心後悔不已,然而此際已無回頭路,若連他也放棄希望,這一鬆手,便是死無葬身之地,隻得咬牙繼續向上。蘇合熏神智未失時,偶爾還能勉強擡臂,攀岩助他穩住身形,末了連呼吸都變得悠悠斷斷,細致的小臉軟弱地垂靠在他的頸窩裹,一動也不動。

耿照頓覺天地之間,彷佛隻剩下了自己。

這種無助與寂寥、一鬆手便將失去一切,身子裹卻再也擠不出一丁點氣力的恐懼絕望,令他忍不住想流淚,隻能不斷在腦海中重映他失去一切的那晚,讓兩種截然不同、威力卻無分軒轾的絕望感相互沖撞撕咬,在夾縫中得到些許繼續前進的意向。

支持他沒瘋的力量叫“恐懼”。

耿照一生中從、未如此害怕。在受金環谷惡徒淩虐的當下,過去那些堅信不移的信條並未出現拯救他,未在希望滅絕時驅走災厄,留存善良。因為失去,方知過去自己擁有這麼多;因為無能為力,才深深體悟自己何其脆弱……如今隻存一息的他,還有什麼可失去的?還能被踐踏淩虐、摧殘到何種境地?

耿照想象不出,但現在他明白那並不代錶不存在。還有的,悲慘永遠都能超乎妳的期待……這是妳要的麼?

——絕不!

他怕得顫抖起來,怕到不敢放手、不願停下,從幾近枯竭的身軀深處不住絞擰出些許氣力,拖着背後的女郎繼續往上爬,連鈍重的身體都不能阻止他的驚怕,遲滯的真氣不屈不撓地在經脈中拖行着,從那些釘樁般散布在全身各處的吸功“點”下擠溢而過,迸裂的縫隙逐漸被撐擠開來,冷岩般凝結的氣脈布滿大大小小的冰裂細紋,底下隱隱有熔漿沸滾,灼熱的蒸汽噴薄而出,似有什麼要掙脫禁锢,破繭而出。耿照無法看見自己,他甚至沒能有清楚的意識,隻憑着被驚怖驅趕的本能,不斷擡臂、菈舉、立足,再向下一個高點伸出左掌……如果他能看見的話,會髮現峭壁之上,一名負着昏迷女郎的黝黑少年,不靠繩索釘鈎,以單臂在陡峭的岩壁間向上攀爬,宛若猿猴,不僅動作毫無停頓,而且越爬越快;要不多時,“望天葬”的崖角輪廓已在眼前。

他以超乎尋常的速度,沿着斜過頭頂的崖底凹弧逼近金屬角柱,既像壁虎,又似蜘蛛,過於平直的角度幾乎無法繼續攀爬,但竄走全身的真氣越來越強,如滾雪球一般,渴求着更廣闊的戰場……蓦地少年自崖底翻出,足尖往崖邊一點,整個人沖天疾起,直至丈餘,於力儘之際兩度拔高,淩空倒翻,右掌並如刀闆,剛柔二勁交纏齊生,一刀劈向地麵!

他不明白身體為何自然而然便使出這“式,覆蓋全身氣脈的黑色冷岩彷佛因這刀突然活起來,楔子般插在經絡間的無數小吸功“點”如黑蛇絞扭波動,挾着驚人的異種勁力“飕!”向下集中;就在同一時間,遮蔽儘去的奇經八脈忽綻出璀璨耀眼的劍芒,翻攪的熾亮熔岩“轟”的一聲四散迸開,沒入經脈各處,與劍芒融為一體,倏地沉靜下來,如星河般煥髮着銑亮而溫潤的輝芒,寧定中蘊着雄渾無匹的力量。

耿照單膝跪地、,掌緣輕抵地麵。斷去手筋的指掌,原本再使不出絲毫氣力,方能喚作“廢去一隻右手”;即便破壞力驚人的“落羽天式”,也不能憑空使他的右手復原。

但,耿照並未及時撤去勁力,沒有記取荒溪對戰灰袍客的慘烈教訓,仍是將落羽天式原原本本地使將出來。上回他這麼做,使自己成了無法運使內功、一身真氣如被深淵汲取一空的廢人,冷爐谷外遭致慘敗,非但保不住心愛的女子,甚至賠上使兵器的寶貴右手。

他低頭凝視纏着肮臟布條的右掌。

手筋被斷,令內力無法運過指掌,然而“落羽天式”所生異勁,卻不受東洲武學的經脈氣論所限,透掌而出,毫無窒礙,這回既未反噬刀主,也沒有再於體內形成吸功深淵,留滯不去。

耿照回臂托抱蘇合熏之臀,負美起身,垂着右掌,徑朝角柱行去。

未幾,一聲哔剝細響,接着轟然一震,整個“望天葬”似都晃了一晃,崖下落石累累;待煙塵散去,赫見耿照適才落掌處,竟憑空陷下徑逾七尺的大坑,錶麵的砂石俱已泥化,目測難知深淺。

——“落羽天式”威力如斯,世間更有何物可制?

耿照僅以餘光一瞥,連停步都懶,邊走邊想。

若以此際恢復十成的碧火神功,應該就行!

色友點評 (21)

  • 任何人都可以發錶評論,注冊用戶會顯示昵稱,未注冊用戶會顯示所在國傢;
  • 本站崇尚言論自由,我們不設審查,但對以下情況零容忍,違反者會受到封號乃至封禁 IP 的處罰:
    • 發廣告(任何出現他站網址或引導進入他站的都會被視為廣告);
    • 暴力、仇恨或歧視言論;
    • 無意義的灌水;
    • 同一主題請以回復方式發錶在一篇評論中,禁止發錶多個評論影響其他色友閱讀;
    • 收起戾氣,文明討論;
快速導航

當前網址二維碼

復制當前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