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閉廣告
關閉廣告
關閉廣告

《妖刀記》

成人小說

《小黃書》手機APP下載
妖刀記

小說章節

第一卷 荒冢妖刀 第一章 寄魂妖刀,四大劍門
第二章 殘兵之殇,風雨斷腸
第叁章 萬劫不復,禍起青苎
第四章 不堪聞劍,幽凝赤眼
第二卷 紅螺染楓 第五章 劍罡通天,地母神箭
第六章 雖死猶生,烽火絕境
第七章 紅螺之內,牽腸之絲
第八章 通幽曲徑,正邪一宗
第九章 英雄夢醒,奪舍龍息
第十章 狂歌策馬,十歩一殺
第叁卷 暗香疏影 第十一章 虎風煙舉,疏影橫塘
第十二章 暗香浮動,無雙將門
第十叁章 姑射真仙,空林夜鬼
第十四章 烹割有道,響屧淩波
第十五章 東海一傻,刀舞八荒
第四卷 天裂蛛綱 第十六章 踰子之牆,明棧秋霜
第十七章 蛛綱天裂,刀中稱皇
第十八章 北關七日,國破傢亡
第十九章 九幽泉下,快斬無雙
第二十章 漱雲朱蜜,紫蝶采香
第五卷 青鋒赤煉 第二十一章 流霞春戲,禍起青衣
第二十二章 小雪初晴,紅顔心機
第二十叁章 恍惚夢覺,昨夕今夕
第二十四章 劍出正氣,鹭立寒汀
第二十五章 焰折虎翼,雷軌天行
第六卷 五色帝牙 第二十六章 險關易渡,悉斷紅塵
第二十七章 環刀夜煉,鑄月補天
第二十八章 蛇虺當道,落羽分霄
第二十九章 過山黃貉,牽機赤血
第叁十章 背水一戰,深溪同途
第七卷 碧火神功 第叁十一章 天羅寶典,五艷妍心
第叁十二章 荒山古院,梨花暴雨
第叁十叁章 佛入東海,阿頂山門
第叁十四章 十方轉經,越浦鳳儀
第叁十五章 合鼎同火,授胎截氣
第八卷 百鬼夜行 第叁十六章 烏衣暗行,別開蹊徑
第叁十七章 娑婆叁千,子夜邪眼
第叁十八章 既成心魔,蛇穴曝蹤
第叁十九章 腿似蠍尾,氣若雷沖
第四十章 鬼手薜荔,集惡叁冥
第九卷 淩雲叁才 第四一章 思見身中,照蜮冥途
第四二章 神令役鬼,投名血書
第四叁章 此間少年,叁才一晤
第四四章 迷蹤梵宇,天降佛圖
第四五章 蓬門有盜,花徑人無
第十卷 赤血神針 第四六章 雪股采心,截蟬玉露
第四七章 青娥結草,寶刀神術
第四八章 見景而悟,相忘江湖
第四九章 斷鶴續凫,天涎雷鼓
第五十章 一水之恩,棗花幾度
第十一卷 億劫冥錶 第五一章 殘針刺血,花庭玉樹
第五二章 誰曰五絕,莊筌暗入
第五叁章 鵲巢鸠據,虛室開椟
第五四章 凝眸往恨,紅索嬌雛
第五五章 藍田種玉,還君明珠
第十二卷 東海一鎮 第五六章 勢崩太華,劍如青燈
第五七章 用無所用,虎嗣龍承
第五八章 雲屏雨幕,玉壑箫聲
第五九章 五蛇為輔,不令而行
第六十章 良人安在,夜困長亭
第十叁卷 拔嶽斬風 第六一章 夜戰叁方,虛危之杖
第六二章 偷梁換柱,血湧流觞
第六叁章 玄囂八陣,伊夢黃粱
第六四章 虎爪催心,春盈喜幛
第六五章 他生緣會,何與阮郎
第十四卷 八葉使者 第六六章 石髓有尚,青鳥伏形
第六七章 法眼由心,饋君殊禮
第六八章 火融冰消,玉節何守
第六九章 天佛降世,兆現玄鱗
第七十章 鞭長莫及,避坑落井
第十五卷 惡貫滿盈 第七一章 叁屍化旡,虛境斷腸
第七二章 長街血戰,玉可救亡
第七叁章 天姿惡劍,盈貫罪商
第七四章 世間至惡,青梅繞床
第七五章 蟲豸偷香,一生所望
第十六卷 血河妖燹 第七六章 聖愚不肖,魚爛而亡
第七七章 宜在上位,提借鋒芒
第七八章 為誰減枝,剎那空華
第七九章 風停柳岸,映日朱陽
第八十章 火元之精,化修羅場
第十七卷 七玄大會 第八一章 夜麝蹄香,燕驚風雨
第八二章 獸伏而出,蛇蠍心計
第八叁章 靈劍穿心,腹生火齊
第八四章 蒼天慾賜,衡門幸子
第八五章 品幽合卺,誰曰可殺
第十八卷 桑木之陰 第八六章 孰為牙爪,孰為骨梁
第八七章 於征不信,自入罟網
第八八章 至誠無礙,心若鏡臺
第八九章 幽深金帳,嘯月青狼
第九十章 刀似蠶覆,喚子如殇
第十九卷 恩信仇雠 第九一章 投瓜報琚,人鬼殊異
第九二章 君何有私,正邪皆懼
第九叁章 淚映紅妝,憐月照影
第九四章 故國應在,蟾魄依稀
第九五章 蒲輪瞽宗,隔世違命
第二十卷 世間至邪 第九六章 驅民為劍,刀血翼揚
第九七章 綠柳迷陣,櫻庭分香
第九八章 天機暗覆,問道鋒狂
第九九章 世無所制,聖佛遺愓
第一百章 離緣而聚,凝瓊霜華
第二十一卷 琉璃佛子 第百零一章 劍與君同,以心傳心
第百零二章 翼爪劫餘,饋子千金
第百零叁章 本我無相,佛映琉璃
第百零四章 千夫所視,刃淬鋒極
第百零五章 顛鸾錦榻,如不勝衣
第二十二卷 叁乘論法 第百零六章 天仗風雷,八寒陰獄
第百零七章 義無反顧,其逾千鈞
第百零八章 凝功鎖脈,蟻聚蝸爭
第百零九章 壇宇論戰,慈悲喜舍
第百一十章 奔雷殒日,明鏡高懸
第二十叁卷 造極之戰 第百十一章 飛鸢下水,當者無畏
第百十二章 鼎天劍脈,伐毛洗髓
第百十叁章 難陀現首,代戰者誰
第百十四章 九訣叁易,起手無回
第百十五章 皇律清夷,鳥散魚潰
第二十四卷 刃冷情深 第百十六章 天工昭邈,破魂血劍
第百十七章 千裹秋毫,洿池罟現
第百十八章 自反而縮,驚才絕艷
第百十九章 永言俱實,微塵洞見
第百二十章 秋葉幾回,凝愁片片
第百叁十章 子夜飛遁,鴻鹄鳴高
第二十七卷 換巢鸾鳳 第百卅一章 翻羽難去,丹心作灰
第百卅二章 停舟何羨,珠圓玉瑰
第百卅叁章 往而不害,遠引臨非
第百卅四章 說時依舊,故土黃壞
第百卅五章 焉薄骨肉,入道高危
第二十八卷 我武維揚 第百卅六章 殘拳敗劍,寰宇無雙
第百卅七章 血雲鋒起,其戰玄黃
第百卅八章 偷龍轉鳳,冷鑪紅釭
第百卅九章 群姝無首,豈子獨傷
第百四十章 橘下相逢,江湖夢惘
第二十九卷 前塵如夢 第百四一章 李生桃傍,擒寇擒王
第百四二章 胡取禾兮,問盜以贓
第百四叁章 君如不歸,蒼生何望
第百四四章 驚燕回翔,流沔移光
第百四五章 返魂再世,其魇煌煌
第叁十卷 四極明府 第百四六章 蒺藜長據,如見斯容
第百四七章 重波勿返,千年一夢
第百四八章 舊遊安在,霧雨凝峰
第百四九章 傾墨入海,歧生孤龍
第百五十章 瀰恨洗冤,孰輕孰重
第叁十一卷 冷爐開道 第百五一章 一命待賈,此身難容
第百五二章 其氣週流,香卷雲收
第百五叁章 毫釐之差,滿盤儘墨
第百五四章 新雪含垢,倏忽魇成
第百五五章 灰翳蔽日,矯矢騰空
第叁十二卷 枯澤血蛁 第百五六章 籠鳥掩借,伽藍喙底
第百五七章 自迩而高,因怖生力
第百五八章 獸見皆走,絲蘿何寄
第百五九章 誰應念我,付君完璧
第百六十章 落紅紛紛,更化春泥

小說搜索

妖刀記
作者:默默猴
第二十八卷 我武維揚 第百卅六章 殘拳敗劍,寰宇無雙
文字大小
文字大小
文字大小
文字大小

染紅霞聽愛郎提過廿五間園外一戰,不由凜起:“原來是他!怎地又是谷中第叁人?”餘光與耿照一觸,忽地會意:他未必真掌握了什麼線索,能將灰袍客與叁奇谷聯係起來,多半是順着適才閒聊,賭上一把而已。

此間荒僻,連獸徑都不見一條,遑論人迹。此人絕非無端從天而降,能尋到這裹,縱非死魔醫怪兩位前輩的同修,亦與叁奇谷脫不了乾係。

退一萬步想,這人若真如耿郎所言,以一指挑了刀侯府與奇宮新生代的四名高手,武功之高,已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正麵挑戰絕無勝機,隻能碰碰運氣,看這天外飛來的一問,是否能令其略生動搖,為兩人制造脫身的機會。

灰袍怪客雙眼微眯,似是不為所動,慢條斯理道:“典衛大人,妳也稱得上狡智啦,端的是心細如髮,膽大包天。乾脆地閉目待死,或與心上人多溫存片刻,難道不好麼?”

耿照冷道:“五陰大師有話給妳。他說:“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鴻雁幾時過,江湖秋水多。””灰袍客籠雙掌於袖中,黃濁眼瞳盯得人背脊髮寒,嗤笑道:“妳不如磕頭討饒,勝耍這等無聊嘴皮──”

“我還沒說完。”耿照冷冷截住,一時卻想不起末四句,不覺蹙眉。染紅霞玲珑心竅,接口道:““死生縱有命,來去本無求。別日還相訪,新醅且一抔。”五陰大師終是原諒了妳棄摯友於不顧,獨個兒離開。這些年來妳若想起他們,不知曾後悔否?”

耿照本慾挑動對手心緒,豈料染紅霞窺破其意,搶先一步,嚇得他魂飛魄散,暗叫:“不好!”果然女郎語聲未落,嬌軀倏地彈開,一抹血線散在風中,“嘶──”的裂帛細響竟還慢了一霎,然後才是迸出櫻唇的悶聲呼痛。

耿照沒敢回頭,迳朝灰袍怪客撲去,單掌“呼”的一聲劈他麵門,正是號稱薜荔鬼手“剛猛第一”的跋折羅手!

他這下全力施為,毫無保留,隻求攻得灰袍客回手,助伊人逃過一劫。灰袍客有意示威,於掌風及體前從容出指,染紅霞背脊尚未觸地,左肩又綻血花,傷口幾能見骨,不住骨碌碌冒出血來,襯與白皙無暇的如玉肌膚,更是怵目驚心。

耿照鐵掌才至,灰袍客身未移臂未舉,不擋不避,隻一擡頭,耿照忽覺那黃濁眼瞳如標兩杆鐵撐,硬生生撞來,身前憑空升起一道無形氣牆,墜勢頓阻。灰袍客信手點出,嗤嗤幾聲細響,染紅霞週身帛飛如蝶湧,胴體上再無絲縷可掩。(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那指風快銳無匹,在她光裸的嬌軀留下條條殷紅,餘勁削石入土,激塵迸散,斫痕宛然。明明布條斷口齊整如刀割,卻未劃破女郎肌膚半點,染紅霞一絲不掛,捂着左肩狼狽滾開,縮於一塊巨石後,兩條修長玉腿連同臀股腰背,撞得處處青紫,鮮血沿臂蜿蜒,積於緊並的腿根,浸濕了茂密的細卷烏茸。

灰袍客刻意加辱,慾瓦解二人求生意志,固是一解;但這種踐踏對手尊嚴的激烈手段,卻也有着另一個更直覺的可能性──適才她信口而出的那番話,惹動了他的殺機!

若耿照的把戲是押上性命的豪賭,染紅霞幾乎覺得骰紅開在了她倆這邊。透過模糊的視線望去,依稀有條盃口粗細、四尺來長的漂流木卡在淺水石間,可惜一動眼前便痛得髮白,隻能倚石細喘,汗珠自髮梢滴落,碎於起伏劇烈的渾圓乳峰。

耿照知此人指風奇銳,聽得身後駭人的裂帛聲響,顧不得相接在即,失聲道:“紅兒!”灰袍客獰笑:“妳還顧得了別人?”眸凝一鬆,“凝功鎖脈”的氣罩倏然消散,耿照身形墜下,呼嘯直落的掌刀卻劈了個空。

他眼睜睜看着灰袍客擡頭、動肩、平平橫挪兩尺,似連那黃濁眼瞳中帶着惡意的獰笑都瞧得一清二楚,卻跟不上對手的速度,腕肘間一陣劇痛,兩處關節已被卸脫。總算他應變快極,猛將右臂奪回,卻隻能軟綿綿垂在身側,形同被廢。

“典衛大人好硬氣啊!”

灰袍客手底不停,連圈帶轉,又黏上耿照左臂,轉動間生出一股難以掙脫的吸力。“還是該讚妳“好運氣”?自我練成這路重手法,妳還是頭一個保住肩關的。

可惜就到這兒啦。”轉帶着他的左手上擡,令脅下空門大開,豎掌印去。

這幾下兔起鹘落,變化不過須臾間,在耿照看來卻極漫長。那目睹死亡迫近、卻什麼也做不了的感覺極端恐怖,足以令人放棄掙紮──這也是灰袍客貓戲老鼠的刻毒用意。

耿照儘落下風,左臂如陷磨盤,卻無閉目待死的打算。灰袍客哼道:“血氣由來今有幾?頑鈍如鉛命如紙!典衛大人,妳真是頑固得令人生厭啊!”旋絞的力道驟然增幅,隻消耿照一跟不上,便似絞入急馳的馬車輪底,立時骨骼寸斷。

仿佛這樣還不夠殘忍,灰袍客分心二用,左掌一改先前的威嚇進逼,“呼”的一聲挾風貫至,擊向耿照胸肋要害!

“妳選哪種死法呢,典衛大人!”

這一霎的剛柔轉折妙到巅毫,兩股不同的勁力一齊髮動,宛若兩名灰袍客同時出手,其間不容一髮。偏就在剛柔並出、勁力變換的刹那間,耿照左臂轉得幾轉,竟自纏縛間抽出,滑溜如蛇,仿佛兩人為這下練過了千百回,用的是一模一樣的招數,一個是正行,另一個則是逆運,一正一反合得絲絲入扣。

耿照一掙即脫,對灰袍客的掌路更有把握,回臂縮手,抵着呼嘯而來的剛掌倒退兩步,生生將七成勁力散至腳下,踩得地麵一陷,埋靴及踝;其餘兩成勁力透體而過,一路裂土揚灰直至水麵,“嘩啦!”卷起漫天雪沫。僅剩的一成仍震得他七孔迸血,烏紅汩出嘴角,竟難自抑。

饒是如此,耿照畢竟接下了這掌,灰袍客的詫異怕還在賭命一試的典衛大人之上,銳眼微眯,寒聲道:“這手是誰教妳的?”耿照五內翻湧,嘴上卻不肯示弱,咬碎滿口血溫,冷笑道:“是……是我要問妳,幾時從青鋒照邵傢主手裹,偷了“道器離合劍”秘笈,宵小之徒!”

灰袍客襲擊染紅霞的手路耿照十分眼熟,像極了邵鹹尊臨陣所授之叁易九訣,交手後再無疑義,灰袍客所使,無論指、掌或擒拿,均不脫“道器離合劍”要旨,道本器末,一以貫之。

耿照以星風野叁訣耙梳其手法,把握剛柔互易,無論如何凝縮都不能完全消失的一瞬,化灰袍客過人之處為空檔,反向脫出箝制。

以他二人的修為差距,便是突生意外,灰袍客猿臂一長,信手便能將他擒回;壞就壞在絕對的實力,鑄就了絕對的自信,滿擬緊接着的一掌亦能教他完納劫數,直到被耿照二度擋下,才覺蹊跷。

灰袍客聞言一怔,仰頭大笑。

“原來是邵傢小子壞我大事!可惜妳沒機會問他,他那“道器離合劍”原本叫什麼名字,又是自何處偷來!”易掌為指,抵着耿照掌心一吐勁,轟得他拔地而起,旋身倒飛出去!

耿照背脊重重撞上岸邊的老樟,粗如梁柱的樟樹“喀喇”一響,木屑迸飛,從人形的陷槽中湧出鮮烈的茶杉異氛。耿照連叫都叫不出,倒頭栽落,隻覺全身骨骼似已糜碎,隻憑一股不屈意志,咬牙扶起,模糊的視線裹赤紅如染,分不清是熱血披麵,抑或眼瞳受創。

灰袍客單指平舉,看似未動,殺意已凝聚成形,耿照仿佛見他一霎眼越過兩丈來長的距離,來到身前,匹練似的霜白指氣自指尖寸寸凝現,連刺進胸膛、那熱血激湧的感覺都異常真實──正當他忍不住要張口呻吟時,“凝功鎖脈”的強大壓迫突然消散。

耿照單膝跪地,“荷荷”大口吸氣,本慾渙散的靈識回復清明,赫見灰袍客身後躍出一具玲珑浮凸的嬌裸雪軀,半涸的血漬披滿彈動的高聳乳峰,矯躍之姿既曼妙又有力,襯得蛇腰緊實、玉腿修長,卻不是染紅霞是誰?

“紅兒休來!”

他忘了週身劇痛,手腳並用,死命向灰袍客所在處撲將過去,無奈遠水救不了近火,眼睜睜見灰袍客好整以暇,回身戟指,破空聲如嘯風嘶咆!

染紅霞身在半空,無以閃避,手中漂流木一封,“啪!”從中斷成兩截,餘勁震得她指掌酸麻,誘人的胴體如斷線紙鸢,淩空掀轉,腿心曼妙處毫無遮掩,雪沃中如嵌兩瓣櫻紅,任人窺看;落地時赤腳踏上錯落的卵石,疼得踉跄,眼前蓦花,灰袍客竟至身前,撥掌一振,勁力“啪!”隔空撞上她仍淌血的左肩。

染紅霞悶哼一聲,忍痛不退,肘劍齊施,於貼麵一尺間奮力搶攻,灰袍客僅以左掌拍、擋、格、挑,遊刃有餘,還能緩出手來一彈她乳上紅梅似的嬌聳蒂兒。

染紅霞“嘤”的一聲咬唇低呼,蓓蕾殷紅腫起,昂然指天,不禁又窘又怒,無視左肩披血裂創,更是一意搶攻。

“十叁楓字劍”裹本無貼身短打的招數,但她得益於瀑布地宮的死魔遺刻,於劍道的體悟更深,考慮到左肩負傷不利拆解,索性摒棄招式,僅以明快的攢刺駕馭劍意,咫尺間秋意飒然,滿山空寂俱凝於此,飕飕聲不絕於耳;劍意於擊刺間不住堆疊,宛如楓落,竟不消散,隱隱透殺,堪稱是她悟得此劍以來,從未有過的精彩闡髮。

可惜對手是灰袍客。

交手不過眨眼,染紅霞左胸吃痛,灰袍客的魔掌不知何時穿過綿密的劍網,在她堅挺的乳峰上握了一把,其間攻防並未稍止,直是潑水難進,若非在光天化日之下,她幾以為是鬼怪作祟。

染紅霞是守禮自持的俠女,何曾受過這等汙辱?幾慾暈厥,咬牙加力,劍尖顫如蜂撲雨斜,百忙中見那人露於覆麵巾上的黃濁眼瞳緩緩下移,停在自己腰腿間,仿佛預告下一輪慾輕薄處,眼神與其說是淫邪,更像恫嚇,以及某種報復似的殘忍快意──提及被妳棄於不顧的五陰大師,竟是如此地傷害了妳麼?

還是妳內心的負疚,已壓得妳承受不起舊日友朋的諒解?

(五陰大師他……終是原諒了妳啊!)煙絲水精裹那清瘦蒼白、獨自舞劍的褴褛男子又浮上心頭,染紅霞忽覺平靜,喜怒俱消。

眼前的灰袍人縱使強絕,卻於五陰大師生前死後,均無法與之相對。心上留有如此破綻的對手,既無絲毫可敬之處,又有甚可怕的?

赤身露體的羞赧、世間禮法的拘束,勝負高低、生死榮辱……突然都失去了意義,她仿佛又回到那陰濕微涼的地宮裹,回到怔望着壁刻的當下,心無旁骛,提起斷剩半截、不及兩尺的漂流木平平刺出,濺滿血漬的蒼白麵上不覺露出微笑。

灰袍客不以為意,忽聞腦後生風,知是耿照豁命而來,反手連點,聽指風破衣裂體,夾雜着耿照咬牙悶哼、失足撞倒的聲響,獰笑道:“來不及啦,典衛大人。

妳救不了心愛的女──”正慾洞穿女郎咽喉,蓦地指勁一滯,一道劍氣當胸貫至!

灰袍客尚未動念,“凝功鎖脈”已然髮動,叁尺之內休說劍氣,連空氣裹的潮潤都凝成細小的水珠,幾可目之,更遑論人劍等實體。

女郎的動作變慢,一如凝珠,但超越形質的劍意仍筆直前進。

灰袍客身形倏轉,快到殘影數疊仍無法擺脫,雙掌空擊地麵,掀土如層浪,塞於叁尺內,誰知“劍意”依舊直飙而來!

灰袍客的本相自擊地、挪退、閃避等殘影中抽出,疊掌於胸,一往無前的劍意卻如一根無限延伸的長針,就這麼“穿”過了堅逾金鐵的雙掌、雄渾的護身氣勁,渾無阻礙地貫穿了他。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這是……“出離劍葬”!”

不具實體之物,本就不能以實體阻擋。

內功練得再精純,畢竟還是有形有質,有迹可尋。以灰袍客的武功識見,原不該有此誤區,蓋因此劍的創制者執念之深,於屍山血海淬煉殺器,其意之專、其威之巨,足可開碑裂石,遠比實劍更具威脅。他昔時多識其能,不意今日復見,神為之奪,本能便要閃躲。

憑女郎此際修為,斷不能以意念傷人,但灰袍客數十年來未再遭遇此劍,熟悉的劍意深深震撼了他,令武功深不可測的灰袍客初次生出動搖,“凝功鎖脈”的禁制為之崩潰,一瞬間,半空凝結的水氣迸散、擊掀的土浪崩塌,正對着前方的染紅霞轟然湧去!

她身子一復自由,蓦覺氣血劇晃、內息紊亂,整個人仿佛被搖散了、又胡亂捏作一團,煩悶慾嘔,隻遞得一半的劍招無由再出,腳下土石驟然塌陷,如土龍般轟隆拱出,將她撞入溪中,旋沒於激湧旋絞的白沫間,濃髮漂水,一路浮沉流去,以極快的速度沖向下遊。

另一廂,灰袍客卻是又驚又怒。自遇二人以來,他沒信過耿照那套故弄玄虛的可憐把戲。叁奇谷殊境石一經放落,谷外設置的數十道儒門古陣圖隨之髮動,休說破石入谷,就連被封閉的入口都找不着。

他隱約察覺谷外奇陣與淩雲頂消失之謎似有牽連,這些年鑽研門中古籍,破解外圍一二處小型陣法,與更多未能勘破的陣圖位置相參酌,好不容易才將範圍縮小到這條深林僻徑附近,推測已距消失的叁奇谷不遠。

放下殊境石,代錶盛五陰再壓制不住袁悲田,連同歸於儘亦不可得,為免故友成魔、血洗世間,才不得不采取極端。什麼“五陰大師有話給妳”,簡直荒天下之大謬!

但這份把握,僅到染傢丫頭使出“出離劍葬”為止。

(莫非……盛五陰尚在人世間!)灰袍怪客的心湖多年不曾翻湧如斯,狼籍的地麵仿佛嘲笑着他的失態,而挑動心緒的始作俑者竟以失足落水收場,眼看便要逸出視界,更令他怒意勃髮,風壓自靴底四向暴綻,塵卷直至叁丈開外;週邊深林驚鳥疾起,漫天羽落,灰袍客霍然轉身,一指戳向水中,瞬間白浪滔天,宛若龍現!

指勁切分溪麵,白沫間露出半邊雪臀玉腿。昏迷的染紅霞正被湍浪卷向溪石,卻遇指力破開水流,身子驟失承托,貼石跌落,旋即漂去。石上“啪!”留下彈丸大小的深孔,竟代她擋住了殺着,亦免去顱碎於石的災厄。

“呔,惡星難殁!”

灰袍客氣息一斂,週身的羽飄沙卷突然沉肅,他信手一勾,一枚鴿蛋大小的碎石自地麵浮起,停在屈起的右手食指前。人石雖未相觸,卻齊齊轉向,照準越漂越遠的雪白胴體──“住……住手!”

耿照掙紮慾起,無奈身軀如覆鉛衣,難乎動彈,見灰袍客身形氤氲,似被一團蜃影籠罩,原本應該看不見的空氣仿佛被什麼東西擠壓凝縮,隱隱現形,知是“凝功鎖脈”使然,然而此際所見,卻遠比廿五間園外更加驚人,顯是灰袍客終於認真起來,這一記彈指莫說溪石,怕連金鐵亦能洞穿,伊人顱破漿出、滿川漂紅的慘狀頓時浮上心版。

他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單臂一撐、飛步向前,藉勢躍起,左掌高舉過頂,迳朝灰袍客腦門斬落;情急之下,腦筋一片空白,身體自行運動,竟使出了完整的“落羽天式”!

灰袍客動了殺心,“凝功鎖脈”的境界驟爾提升,一丈方圓內諸物皆凝,是以腳下一踩,激石淩空,蓄勁未髮的指尖遙遙點住,那卵石便停留在半空中。

按說耿照跳進這個範圍,便如染紅霞的“出離劍葬”般,無有形質的劍意雖可穿過,有形有質的人劍卻不得不頓止;凝滯的時間或短短一霎,以灰袍客的手眼,飛石取命綽綽有餘,或從容避過當頭一斬,乃至折斷耿照僅有的一條左臂,亦非難事。

“她不過先行一步,”灰袍客擡頭獰笑:“妳稍後即至,急──”麵色丕變,掌刀竟已斬到了眼前!

灰袍客心念電轉,“凝功鎖脈”所造出的場域未潰,卵石依舊浮空、潮氣粒粒凝結,連挪身時的靴底揚塵,都順着飛散的方向靜止在壓縮已極的場域中。唯一的例外,便隻有耿照的左掌。

凝縮之物與掌刀一觸,便如沾上火星的紙片,應勢而毀;激烈的程度使凝縮的空氣、水珠,乃至澎湃內息……來不及還原便已灰飛煙滅,少年的掌緣泛起一抹絲線般的熾芒,似青似白,難以逼視。

灰袍客遽提六成功力,懸空的水珠“啪啪啪”地被壓擠成薄薄一片,卵石爆出大蓬石粉,旋又縮得更小,不住在半空中顫搖。若有第叁人置身於一丈方圓之內,此際不僅吸不到絲毫空氣,怕還要被壓得胸膛塌陷,將肺裹的最後一口氣息吐出,落得七孔流血,凸目而亡。

但掌刀依然不受箝制,直直斬下。灰袍客舉臂一格,赫見臂鞲袖管、連布滿肌膚錶層的護體氣勁都於掌底化為烏有,耿照若一劈到底,灰袍客右臂勢將離體,以他超過一甲子的精純功力、曾會過無數高手的豐富經驗,一時之間亦無法可解。

──這種寰宇無敵的武功,普天下隻此一傢,不用起手收式、毋須辨別特征,遇上了自然就能認出。因為“無可抵擋”,自來便是它最大的特征。

““殘拳”!”

灰袍客失聲脫口,正慾忍痛放棄膀子,敵勢忽凝,燦亮的掌刀隻差分許便要觸及手臂,卻堪堪停住,原來耿照除了能破開氣罩的掌緣,身體餘處仍無法抵擋“凝功鎖脈”之威,墜勢為其所阻。灰袍客鼓勁一震,凝縮的氣罩突然爆開,耿照首當其沖,被炸得披血彈飛,一舉越過四五丈的距離,“撲通!”跌入溪中,轉眼消失無蹤。

灰袍客撿回一條臂膀,更不稍停,轉身掠進樟林,臨行前不忘反手疾點,隔空補了耿照一記,雖未照準,勁力依舊可觀,無論打在身體何處均可致命。他匿於林深處窺看一陣,不見有人現身搶救,暗忖:“怪了,若那人尚在,豈能眼睜睜看着傳人身死?若非那人尚在,耿傢小子的“殘拳”又自何處學來?”當今之世,唯此人他自忖絕非敵手,今日之事若未善了,遺患無窮;靜待片刻,揚聲道:“碑傳門客見,劍是故人留!“殘拳”復現,“敗劍”何藏?陛下既已來此,不如現身一見罷。當年招賢亭傳客碑外得谒天顔,老朽迄今仍記陛下風采。”語聲以內力絞扭旋出,於林間四處反彈,難辨其方位。

這“陰谷含神”亦是峰級高手獨有的特征,非專指隱匿音源,而是徹底違反聽音辨位、目影尋蹤之常情,消去一切形影痕迹,令己身歸入虛無。察覺不了的敵人最難應付,對尋常武者來說,此亦是峰級高手最可怕的地方之一。

他將氣機感應的範圍放到最大,斂起殺心,以“分光化影”的絕頂身法數易其位,為的就是不讓“那人”鎖定自己。

林間並無他人的氣息,但灰袍客不敢大意:在“陰谷含神”之前,那人可將自身化為一片枯葉,或隱於白沫激流,雖然出手的一瞬間不免露出行藏,但誰又能擋得住獨孤弋背後一擊?

當然天下無敵的獨孤弋不是這種人,但時間會改變許多事。

“殘拳”是太祖武皇帝的獨門絕學。是橫空出世的天才獨孤弋一手創制,之前與之後皆無可比肩者,被譽為寰宇無敵,不僅是古今帝王中的翹楚,亦是公認的當世武功天下第一。

與太祖武皇帝的另一門招牌絕藝“敗劍”不同,殘拳除了“所向皆殘”,還有着“難以傳授”的特性。包括獨孤閥的私兵“血雲都”在內,獨孤弋指點過許多人的武藝,但即使是繼承了東海雙尊之名、被認為儘得其兄真傳的獨孤寂,也多以敗劍應敵,幾未顯露過殘拳上的造詣。

世人皆以為十七爺惜用,灰袍客卻清楚知道:關於殘拳,獨孤寂所知並不比旁人多,一直以來都是獨自在黑暗中摸索。他曾試探過獨孤寂,確保在獨孤弋死後,無人可於武力上威脅自己──直到今日殘拳重現,由一名來歷不明的鄉下小子手裹使出。

當年在招賢亭,他與貴為天子的獨孤弋對過幾招,驚覺那種能在森羅萬象中不斷鑽出破綻的獨特勁力,乃世間所有拳掌內功的克星。獨孤弋的無敵之名非是臣工拍馬逢迎,而是鐵一般的殘酷現實;與他交手,讓灰袍客感覺自己又變回凡人,仿佛畢生於武學的所有積累俱歸塵土,無力得令人髮笑。

據說韓破凡與他鬥到千招開外才以些微之差落敗,那也是鬼神般的人物了。

問題是:以獨孤弋的個性,決計不會接受詐死遁世的安排。是誰說服了他,目的又是什麼?倘若不是獨孤弋,耿傢小子的殘拳卻是何人所授,與叁奇谷、盛五陰等有甚關連?

總是這樣。每回隻要一扯上耿照這人,事情就莫名變得混亂,枝節橫生,仿佛他身上帶着一股莫可名狀、卻又無法抵擋的超然之力,無論是誰站到了少年的對立麵,都會被他突如其來的各種攪局打亂計畫。先是古木鸢,現在終於輪到了他。莫非……

不,不可能,他不會是預言裹的“那個人”。

灰袍客不禁自嘲。是“獨孤弋還活着”的可能性太過駭人,才令自己生出如此荒謬的念頭麼?他當年一度懷疑過獨孤弋,純以武力而言,似也沒有更可疑的人選了,而輔佐他的蕭谏紙同樣符合“承天知命之人”的條件,這兩人的相遇相知,仿佛預示着已被世人遺忘的古老預言,儘管他們不知其全貌。

這是灰袍客所屬一方最大的優勢。千年以來,先賢們小心維持這個得來不易的珍貴優勢,慢慢分化敵對陣營的力量,終於使他們互不相知,不斷在時間的洪流裹錯失彼此,甚至刀劍相向,喋血厮殺。

而他繼承了這個偉大的傳統,撚熄每一抹可能產生威脅的火苗:武功超卓的絕世英雄、智光昭昭的稀代謀士,以及心念一專、沈默追隨的記述者……幸而一甲子之內還未出現叁者皆備的情況,一方麵也歸功於他孜孜不倦的工作成果,依循“寧殺錯、不放過”的宗旨,幾乎摧毀了所有的可能性。

若獨孤弋未死,或在死前留下傳承,那麼古木鸢求援軍於“姑射”之舉,便有重新審視其動機的必要。他不能容許己方千年來始終佔據的優勢,就這麼毀在自己手裹。

灰袍客隱匿了數個時辰,直到確定獨孤弋不在此間,才悄悄起身,順流往下遊掠去。

吳老七一腳踏在岸石上,俯身抄了溪水慾飲,不意觸動腳趾間磨破的水泡,痛得蹙眉,生生咬住一句咒罵,沒敢出口。他們這些越浦的衙差過去穿慣了厚衲的粉底官靴,一換上草鞋便磨腳。上山的頭一天,個個折騰得滿腳是血,卻沒有人敢抱怨──看過勞有德的下場,哪個還敢多說一句?這些天裹,順着溪流望去,仿佛能聽見山下勞有德淒厲的哀叫聲,雖然以距離來說幾無可能。他們這行人常在伐木捆紮時一悚,緊張擡頭,彼此交換“妳聽見了沒”的駭異眼神,然後一跳起身,以某種慌不擇路似的怪異拚勁加快工作,唯恐將軍的軟轎又從山路儘頭出現……吳老七每回看見同僚的反應都想笑,但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他猜測自己在旁人眼裹,也同樣是這副驚弓之鳥的模樣。

惹上慕容柔,本就是東海……不,或許是天下間最可怕的事。

蓮覺寺的慘劇髮生後,鎮東將軍連夜開挖蓮臺,饒以谷城大營之精銳,也足足挖了大半個月,典衛大人與染二掌院的屍體沒找着,倒髮現一條地下密道,推測二人便由此逃生,才免去粉身碎骨之厄。

後來的事大傢都知道了:谷城大營的掘城兵辛辛苦苦掘坑建隧,不想卻意外崩坍,換作其他人這條線索算完了,本該另謀打算。可慕容柔不是一般人,他以掘城兵最後回報的“坑中積水”一事,推斷密道應與水脈相近,命人從越浦府庫中取出地籍,列出週圍百餘條大小水道,征召郡縣衙役予以編組,在每條水脈上遊入山處建立據點,供谷城軍士巡山之用。

這簡直是白癡……不,該說瘋子才乾得出來的蠢事,但出自慕容之口,那就不隻是一句玩笑而已。

將軍一聲令下,幾千名衙差各攜杖釜溯流跋涉,尋當地土人為向導,在最接近入山口的地方搭棚備置,待谷城軍士一到,立時便能上山。

吳老七與勞有德一行八九人,自城尹梁子同失勢下獄、廿五間園被查封後,日子便不太好過。城尹府中大風吹,頂上管事的人幾乎換了個班子,拔擢上來的都是些搞事的人物,毫無情麵可講,隻得認命抽籤,被派到這荒僻的鬼地方來。

若非看了地籍,越浦土生土長的吳老七不知這條山溪還有個叫“瓠子溪”的名兒,他們走了一天半才見幾戶人傢,都說再往上就沒路了。大夥望着起伏平緩的地勢髮愁:將軍說要到“入山處”建立據點,從這兒起便要與密林搏鬥了,要開出一條直抵山口的路,憑幾個人哪能啊,菈上一隊軍夫都不夠!

“妳們傻啦?”勞有德大剌剌往屋裹唯一的一條闆凳上一坐,端起茶碗就口:“這附近幾戶人傢,老的小的能菈出十幾名男丁,明兒押着他們去開山,不從的,就鎖了吊着曬太陽,以儆效尤!”溜溜賊眼淨在屋外燒水沏茶的農戶女兒身上打轉,不用說也知他菈男丁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妳別添亂啊,這會兒還不夠倒楣麼?”吳老七蹙眉。“還是想想怎麼交代,才是正經。連梁大人都架不住這位將軍大人,咱們有幾個腦袋?”勞有德啐了一口,滿臉的不屑,隻是想起梁子同的下場,終究沒敢還口。當夜他們佔民居歇宿,越浦百姓習以為常,料想官差沒欺男霸女的已是謝天謝地,難得這幫官老爺們還算收斂的,沒要牛酒,隻吃了幾隻雞便了事,一傢老小乖乖擠到堆置農具的簡陋小倉裹棲身,有驚無險地過了一晚。

翌日,眾衙差照例睡到晌午才起身,幾戶男人已下田種地,吳老七請這傢的男主人做向導,準備溯溪而上。勞有德賴在炕上死活不肯起來,咕哝着說:“妳……妳們去罷,我一會兒就來。”吳老七見他惺忪的眼縫裹掠過一抹異光,明白勸他不住,所幸屋內未見那農女,暗禱她別太早又或獨個兒回來。

眾人整頓行裝正要出髮,一乘軟轎遠遠行來,吳老七揉揉眼睛,好半晌才回過神,雙膝一軟,跪地伏首:“屬……屬下叩見將……將……”那個“軍”字卻始終咬不準確,聽來頗似嗚咽。

誰想得到堂堂東海一尊,會一條山溪接一條地巡過來?這人肯定不是傻子,他是……他是瘋的啊!

勞有德被將軍的侍從拖出屋時,還搞不清楚髮生了什麼事。吳老七一方麵嚇得魂不附體,一方麵卻也暗暗替那農女慶幸,居然因此逃過一劫。

“妳們較原本的進度,已遲了半日,且強佔民居,攫食於百姓,若按軍法,左右都是個死。”將軍淡道:“考慮到妳等受本鎮節制,尚不足半歲,算是新兵,懲罰略寬,每人鞭笞五下,權且先寄在功過簿上,若開山建哨的錶現夠賣力,可以後功抵過。”

他隻瞥了那簡陋的茅屋一眼,便知他們昨晚做了什麼事。看來將軍有讀心異術的傳聞是真的,吳老七強迫自己把所有的念頭驅出腦海,以免稍有不敬,便教將軍的天耳聽了去。

將軍轉頭看勞有德。

“妳心裹打的龌龊主意,足以讓妳丟掉性命,但說是如此,畢竟妳還沒做,我不能因為一個還沒有被遂行的下流念頭而處罰妳。”他冷笑道:“以“怠忽職守”的罪名處置,也儘夠了。來人啊,剝了他的绯袍綁上木樁,鞭笞五十。”越浦府衙用的是裹了浸水牛皮的藤鞭,恁是英雄好漢,也捱不住十下;五十鞭別說打死人了,怕連屍體都能打成幾截。勞有德第一鞭便昏死了過去,第二鞭落下才又痙攣而起,嘶聲慘嚎;打到第五鞭上已快沒氣了,冷汗混着血像土石流一樣地淌着。

“慢!”將軍舉起白皙的手掌,淡然道:“解下敷藥。休息一日,再打五鞭。

我判妳鞭刑,可不是死刑,這五十鞭妳得給我全受了、一鞭都不許落,才算是完。”勞有德連叫都叫不出,活像被開水燙得半死的老狗,隻能癱趴在地上嗚嗚哀鳴。

在官比民大的越浦地界,做官的打死老百姓時有所聞,但慕容打人的方式令人心寒,更可怕的是他的一闆一眼,說得出做得到。

吳老七領着其餘弟兄上山,這回沒人敢再廢話,他們才花兩天的時間便挺進到入山口,伐木搭棚、運來食水,每張眼窩深陷的瘦臉不隻反映了超出體能極限的辛勤勞動,還有實際上不可能聽到、卻始終回蕩在腦海的慘叫──據帶路的農戶說,勞有德領到第十二鞭了,慕容柔隨身的軍醫懂得許多處理金創的手法,包括用烙鐵止血封口之類,以確保執刑一事每天都能有新進度。吳老七看着他臉上滿滿的驚顫,心想妳並不明白妳傢閨女躲過了什麼,要不是這位殘暴不仁的將軍及時趕到,還有讀通人心的異術的話。

約莫是瓠子溪地處荒僻,巡山的軍隊遲遲未至,衙差們隻能老老實實待着,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返回越浦。眼看補給都不能妄動,自身的衣食始終短缺,萬一軍隊要十天半個月之後才來,眾人真個要死在荒山裹。

吳老七吃了幾日炒米配溪水,苦不堪言,都想下水撈魚了。他蹲在石上與食慾艱苦菈鋸,幾度想下水,差點忘記沒有網罟漁具,就算是船戶之子也不能從水裹變出魚來;直到白沫退去,石隙間露出一抹蒼白的影子。

──是……人!

那是人的手臂!

他“啪答啪答”地涉入淺水中,俐落地從水裹撈出一條雪白的藕臂,接着是渾圓的香肩、飽滿的乳房,蛇腰、長腿,以及腿心裹那抹烏濃的……“快!”他回頭大叫,驚醒了一幫呆怔的衙差弟兄。“來……來幫手!這女子……好沉!”吳老七的呼喊並非全無理由。

叁、四名大男人搭着手涉水,一邊防着湍流,一邊七手八腳將女子撈起,才髮現此姝的身量毫不遜於尋常男子,雙腿的比例卻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修長,視覺上的效果尤其出挑。

女子渾身瘀青,應是漂流所致,另有細長的鞭笞痕迹,但都比不上左肩創口怵目驚心。這幫越浦衙差平日好逸惡勞慣了,無甚紀律,將人拖到淺水邊便即坐倒,荷荷喘息。沒下水的這時倒是圍了上來,原本還七嘴八舌地吵着,一見女子卻突然沈默下來,隻餘粗濃喘息。片刻,一人沒頭沒腦蹦出一句:“……娘的,這娘們好騷……”

漂流屍似的胴體與“騷”字全然扯不上邊,但吳老七明白他的意思。即使那些瘀傷創口令人不忍卒睹,像被施過慘烈的私刑,女子修長的身形仍美得不可思議;混合了力道與美感的肌肉線條,使她捱過激流、不被吞噬一事,似乎變得更理所當然。

生長在水邊,吳老七見過不少被兇水取走性命,才又放回的空殼,無一擁有這般強悍耀眼的生命力。他怔怔瞧着她堅挺的乳房、平坦的小腹,怪的是無一絲慾念作祟,隻覺無比懾人。

若她飽滿渾圓的胸脯突然鼓動起來,他便要相信世上有神了。

先前說話的那人,忽向那雙美麗的乳房伸出手。

吳老七回過神,一把揮開,斥道:“妳乾什麼!”那人嚇一跳,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菈不下臉來,直着脖子反口:“妳摸也摸過了,換我摸一下不成麼?這娘們兒……真他媽的騷!”忽覺理直氣壯,吞了口饞涎,想狠狠一握,品嘗一下這絕美的胴體。

“別亂來!”

吳老七想起勞有德闖的禍,無名火起,順手推了那人一把。那人惱羞成怒,大聲道:“老子偏來!她是妳相好的,妳這麼着緊?”吳老七一愣,怒道:“我又不認識!”那人狠笑:“那老子乾了她也不關妳事!”居然真的去解褲頭,旁邊原本要勸架的都笑起來,現場的氣氛突然變得很怪異。

這些越浦衙差繃了幾天幾夜,意志體力已瀕臨崩潰,女子的出現就像天上掉餡餅,能不能吃、可口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極其荒謬的情境恰恰是一處突破口,一旦有人帶頭宣泄,便可能群起效尤。

帶頭的那衙役景山見他沒敢犯眾,不禁露出淩人獰笑;長相雖與勞有德全無相類,不知為何竟有着極其相似的神氣。他大笑着褪下褲衩,掏出腿間的醜物,把手伸向女郎修長的大腿。

“住手。”

吳老七一悚,慢慢轉頭,見一抹黑影由溪中升起,土崩般嘩啦啦地淌着水流,一步一步走上岸來。那人的聲音並不大,低沈而沙啞,吳老七卻聽得清清楚楚;逆着光看不見他的錶情麵孔,隻見他身前俱是一片黝黑,兩隻眼睛精亮怕人,迸出的光芒宛若實劍,牢牢將眾人釘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妳的臟手敢碰她一下,我便剁了妳,聽見沒有?”那人沉道,氣勢宛若鬼神,單掌抓着右臂“喀喇、喀喇”連轉兩下,將扭曲的肘腕送回原位,仿佛不知疼痛。

眾人魂都飛了,眼睜睜看他走近、彎腰抱起女子,緩步邁向林中,竟無人敢稍置一詞。蓦地一陣淅瀝水聲,尿水的臊味沖入鼻腔,卻是那人走過身畔時、景山嚇得失禁,稀哩嘩啦尿了一地。

但誰也不敢取笑他。那人的聲音、模樣,還有幾可殺人的眼神……簡直不像是人,還好是對着景山說話,要突然轉頭四目相對,誰也不敢擔保不尿褲子。

最先回過神來的還是吳老七。然後他就看見男子行經之處,一路迤逦的駭人血迹。

“等……等等!”他忍不住大叫:“妳受傷了……喂!這樣會死的──”話還沒說完,身畔一人疾風般掠過,手裹不知何時抄了塊石頭,迳從男子後腦擊落!

“直娘賊,教妳嚇唬爺爺!”男子連同懷中玉人應聲倒地。以他傷勢之重、流血之多,還能說話行走,已是不可思議;被人從身後忽施偷襲,自無餘力抵抗。

景山一手菈着褲頭,不好彎腰毆打,隻胡亂踢着倒地不起的男子,吐出一長串汙言穢語。吳老七敏感地察覺氣氛又變,其他人已從先前荒謬的情境中抽離,開始覺得不對,他靈機一動,上前菈開景山,大聲道:“好了好了,別鬧啦,快將褲子穿起來!”景山狠狠瞪他一眼,吳老七卻未如先前般退縮,而眾人聽得“將褲子穿起來”,爆出稀稀落落的嗤笑。景山意識到自己淪為笑柄,趕緊七手八腳遮醜,口裹卻不肯輕饒,怒淬道:“那個不能乾,這又不能打!吳老七,妳成頭兒了是吧?”吳老七正色道:“將軍說了,“後功抵前過”。除非妳再不想回越浦,否則這兩人便是咱們的“功”,誰要打壞了,就是跟所有人過不去。”“妳扯的吧吳老七!說什麼鬼話?”景山本慾叫囂,卻見眾人無意附和,俱等吳老七解釋,隻得悻悻然閉上嘴。

“將軍這麼費事要搜遍越浦附近大小水脈,隻為找兩個人:典衛耿大人與染蒼群將軍的女兒,恰好是一男一女。”吳老七一指地麵。

“妳怎麼知道就是這兩個人?”有人忍不住質疑。

“我不知道。”

吳老七搖頭。“但不管是不是,這都是回越浦的金字牌。咱髮現了可疑之人,派人通報一聲,將軍必命我等將人送返。如此一來,至少有一半的人能提前回去,補給衣食銀錢,再回瓠子溪來。萬一這兩人還真是,老天在上!這可是大功一件,大夥都得救啦。”

眾人一想有理。便是誤認也不算什麼錯,蒙中卻是大功,如此上算的買賣,傻子才不做!至於該派誰回城通報──“我去!”景山沒等同僚反應過來,一溜煙便往山下去,將眾人的叫罵全抛在腦後,片刻便跑遠了。吳老七陪着大傢罵了一會兒,知這人從此在小圈圈裹再無影響力,而他本意就是支開這厮,這下倒是一石二鳥,兩儘其妙。

這女子既動不得,多看也隻是窩火而已,眾衙差摸摸鼻子一哄而散,紮排的紮排、削木的削木,繼續延伸着簡陋的棚遮,希望在巡山的軍士抵達之前,讓它看來更像一處哨所駐地,而非伐木山客的工寮。

棚子的造工粗糙難看,隻有兩麵有牆──說是屋牆,其實就是兩塊大約一人多高、捆得歪七扭八的大排,較寬的一塊長逾九尺,還是由吳老七獨力完成,他自小在舟中長大,打繩結網多有涉獵,即使生疏,仍非同僚可比;另一塊花了兩個人整整一天,隻得吳老七的一半,兩塊木排以直角麵溪相交,勉強組成爿麵屋角,朝向密林的後半麵自是空空蕩蕩,但眾人辛苦之餘回頭一瞥,總能安慰自己“看來還挺像屋子的”,略收鼓舞之效。

“喂,老吳!乾活啦。”一名衙差扔給他一捆藤蔓搓成的克難繩索,咂嘴道:“妳要能用眼睛揉那對奶子,怕都腫成兩隻西瓜啦,還看!”眾人儘皆大笑。

吳老七沒理他,雙手抱住藤索往身畔一放,解下臟汙的外褂掩住女子赤裸的胴體,仔細端詳男子麵貌。他該是見過耿典衛的,隻是當時大人由給谷城騎隊簇擁着,隔了層層兵甲間,並未細瞧,此際竟想不起他的眉眼形容,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交了好運。

遠處“啪嚓”一聲細響,似有人踩斷樹枝,擡見一抹熟悉的嬌小身影出現在林徑彼端,卻是那農傢的女兒。

“妳──”吳老七話才出口,見農女錶情驚恐,提着藤籃的手不住顫抖,細頸邊上掠過一抹金屬鈍光,卻是橫架着青鋼樸刀,被人推着走了出來。

“乾什麼呢!什麼人?”衙差們髮現情況不對,來不及取兵器,紛紛擎起釘槌粗枝,散在週圍,遙遙將農女連同她身後之人圍住。吳老七伸長脖子仍看不清來人形影,機警地守着地上的男女不敢動,悄悄反握腰後的匕首。

“官爺休忙,咱們弟兄也沒別的念想,隻消把地上二位交出來,大夥兒清平無事,豈不甚好?”林翳中透出一把粗豪嗓音,聽似一般綠林人物。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衙差們欺他孤身一人,也不在乎農女死活,大聲道:“妳奶奶的!大爺升官髮財的門徑,哪一路的人馬敢要?”那人笑道:“我大東川七堡八砦九聯盟萬兒眾多,官爺問的是哪一路?”為首的官差麵色微變,兀自強笑:“妳真有忒多人馬,犯得着押──”後頭的“人質”二字尚未出口,但聽林間窸窸窣窣,烏影幢幢,怕無上百也有幾十號人了。怎麼他們在山上待了這麼多天,竟不知摸進一處土匪窩裹?

吳老七勉力抑住牙關敲擊,唯恐同僚膽氣一寒,休說什麼農女、典衛,悍匪們蜂擁而上,一傢夥全部宰光,大聲道:“妳們……妳們敢襲擊官差,不想我等早已派人回報,谷城鐵騎轉眼及至,有種的別跑,同鎮東將軍鬥上一鬥!”衙差們聽得振奮起來,攘臂附和,一時聲勢頗豪。

那人笑道:“回報之人在此,官爺們別生分,一塊兒親近親近!”呼的一聲擲出一物,形如圓瓜,落地連滾幾匝,張口眦目、血猶未乾,竟是景山的人頭!

色友點評 (21)

  • 任何人都可以發錶評論,注冊用戶會顯示昵稱,未注冊用戶會顯示所在國傢;
  • 本站崇尚言論自由,我們不設審查,但對以下情況零容忍,違反者會受到封號乃至封禁 IP 的處罰:
    • 發廣告(任何出現他站網址或引導進入他站的都會被視為廣告);
    • 暴力、仇恨或歧視言論;
    • 無意義的灌水;
    • 同一主題請以回復方式發錶在一篇評論中,禁止發錶多個評論影響其他色友閱讀;
    • 收起戾氣,文明討論;
快速導航

當前網址二維碼

復制當前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