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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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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小說章節

第一卷 荒冢妖刀 第一章 寄魂妖刀,四大劍門
第二章 殘兵之殇,風雨斷腸
第叁章 萬劫不復,禍起青苎
第四章 不堪聞劍,幽凝赤眼
第二卷 紅螺染楓 第五章 劍罡通天,地母神箭
第六章 雖死猶生,烽火絕境
第七章 紅螺之內,牽腸之絲
第八章 通幽曲徑,正邪一宗
第九章 英雄夢醒,奪舍龍息
第十章 狂歌策馬,十歩一殺
第叁卷 暗香疏影 第十一章 虎風煙舉,疏影橫塘
第十二章 暗香浮動,無雙將門
第十叁章 姑射真仙,空林夜鬼
第十四章 烹割有道,響屧淩波
第十五章 東海一傻,刀舞八荒
第四卷 天裂蛛綱 第十六章 踰子之牆,明棧秋霜
第十七章 蛛綱天裂,刀中稱皇
第十八章 北關七日,國破傢亡
第十九章 九幽泉下,快斬無雙
第二十章 漱雲朱蜜,紫蝶采香
第五卷 青鋒赤煉 第二十一章 流霞春戲,禍起青衣
第二十二章 小雪初晴,紅顔心機
第二十叁章 恍惚夢覺,昨夕今夕
第二十四章 劍出正氣,鹭立寒汀
第二十五章 焰折虎翼,雷軌天行
第六卷 五色帝牙 第二十六章 險關易渡,悉斷紅塵
第二十七章 環刀夜煉,鑄月補天
第二十八章 蛇虺當道,落羽分霄
第二十九章 過山黃貉,牽機赤血
第叁十章 背水一戰,深溪同途
第七卷 碧火神功 第叁十一章 天羅寶典,五艷妍心
第叁十二章 荒山古院,梨花暴雨
第叁十叁章 佛入東海,阿頂山門
第叁十四章 十方轉經,越浦鳳儀
第叁十五章 合鼎同火,授胎截氣
第八卷 百鬼夜行 第叁十六章 烏衣暗行,別開蹊徑
第叁十七章 娑婆叁千,子夜邪眼
第叁十八章 既成心魔,蛇穴曝蹤
第叁十九章 腿似蠍尾,氣若雷沖
第四十章 鬼手薜荔,集惡叁冥
第九卷 淩雲叁才 第四一章 思見身中,照蜮冥途
第四二章 神令役鬼,投名血書
第四叁章 此間少年,叁才一晤
第四四章 迷蹤梵宇,天降佛圖
第四五章 蓬門有盜,花徑人無
第十卷 赤血神針 第四六章 雪股采心,截蟬玉露
第四七章 青娥結草,寶刀神術
第四八章 見景而悟,相忘江湖
第四九章 斷鶴續凫,天涎雷鼓
第五十章 一水之恩,棗花幾度
第十一卷 億劫冥錶 第五一章 殘針刺血,花庭玉樹
第五二章 誰曰五絕,莊筌暗入
第五叁章 鵲巢鸠據,虛室開椟
第五四章 凝眸往恨,紅索嬌雛
第五五章 藍田種玉,還君明珠
第十二卷 東海一鎮 第五六章 勢崩太華,劍如青燈
第五七章 用無所用,虎嗣龍承
第五八章 雲屏雨幕,玉壑箫聲
第五九章 五蛇為輔,不令而行
第六十章 良人安在,夜困長亭
第十叁卷 拔嶽斬風 第六一章 夜戰叁方,虛危之杖
第六二章 偷梁換柱,血湧流觞
第六叁章 玄囂八陣,伊夢黃粱
第六四章 虎爪催心,春盈喜幛
第六五章 他生緣會,何與阮郎
第十四卷 八葉使者 第六六章 石髓有尚,青鳥伏形
第六七章 法眼由心,饋君殊禮
第六八章 火融冰消,玉節何守
第六九章 天佛降世,兆現玄鱗
第七十章 鞭長莫及,避坑落井
第十五卷 惡貫滿盈 第七一章 叁屍化旡,虛境斷腸
第七二章 長街血戰,玉可救亡
第七叁章 天姿惡劍,盈貫罪商
第七四章 世間至惡,青梅繞床
第七五章 蟲豸偷香,一生所望
第十六卷 血河妖燹 第七六章 聖愚不肖,魚爛而亡
第七七章 宜在上位,提借鋒芒
第七八章 為誰減枝,剎那空華
第七九章 風停柳岸,映日朱陽
第八十章 火元之精,化修羅場
第十七卷 七玄大會 第八一章 夜麝蹄香,燕驚風雨
第八二章 獸伏而出,蛇蠍心計
第八叁章 靈劍穿心,腹生火齊
第八四章 蒼天慾賜,衡門幸子
第八五章 品幽合卺,誰曰可殺
第十八卷 桑木之陰 第八六章 孰為牙爪,孰為骨梁
第八七章 於征不信,自入罟網
第八八章 至誠無礙,心若鏡臺
第八九章 幽深金帳,嘯月青狼
第九十章 刀似蠶覆,喚子如殇
第十九卷 恩信仇雠 第九一章 投瓜報琚,人鬼殊異
第九二章 君何有私,正邪皆懼
第九叁章 淚映紅妝,憐月照影
第九四章 故國應在,蟾魄依稀
第九五章 蒲輪瞽宗,隔世違命
第二十卷 世間至邪 第九六章 驅民為劍,刀血翼揚
第九七章 綠柳迷陣,櫻庭分香
第九八章 天機暗覆,問道鋒狂
第九九章 世無所制,聖佛遺愓
第一百章 離緣而聚,凝瓊霜華
第二十一卷 琉璃佛子 第百零一章 劍與君同,以心傳心
第百零二章 翼爪劫餘,饋子千金
第百零叁章 本我無相,佛映琉璃
第百零四章 千夫所視,刃淬鋒極
第百零五章 顛鸾錦榻,如不勝衣
第二十二卷 叁乘論法 第百零六章 天仗風雷,八寒陰獄
第百零七章 義無反顧,其逾千鈞
第百零八章 凝功鎖脈,蟻聚蝸爭
第百零九章 壇宇論戰,慈悲喜舍
第百一十章 奔雷殒日,明鏡高懸
第二十叁卷 造極之戰 第百十一章 飛鸢下水,當者無畏
第百十二章 鼎天劍脈,伐毛洗髓
第百十叁章 難陀現首,代戰者誰
第百十四章 九訣叁易,起手無回
第百十五章 皇律清夷,鳥散魚潰
第二十四卷 刃冷情深 第百十六章 天工昭邈,破魂血劍
第百十七章 千裹秋毫,洿池罟現
第百十八章 自反而縮,驚才絕艷
第百十九章 永言俱實,微塵洞見
第百二十章 秋葉幾回,凝愁片片
第百叁十章 子夜飛遁,鴻鹄鳴高
第二十七卷 換巢鸾鳳 第百卅一章 翻羽難去,丹心作灰
第百卅二章 停舟何羨,珠圓玉瑰
第百卅叁章 往而不害,遠引臨非
第百卅四章 說時依舊,故土黃壞
第百卅五章 焉薄骨肉,入道高危
第二十八卷 我武維揚 第百卅六章 殘拳敗劍,寰宇無雙
第百卅七章 血雲鋒起,其戰玄黃
第百卅八章 偷龍轉鳳,冷鑪紅釭
第百卅九章 群姝無首,豈子獨傷
第百四十章 橘下相逢,江湖夢惘
第二十九卷 前塵如夢 第百四一章 李生桃傍,擒寇擒王
第百四二章 胡取禾兮,問盜以贓
第百四叁章 君如不歸,蒼生何望
第百四四章 驚燕回翔,流沔移光
第百四五章 返魂再世,其魇煌煌
第叁十卷 四極明府 第百四六章 蒺藜長據,如見斯容
第百四七章 重波勿返,千年一夢
第百四八章 舊遊安在,霧雨凝峰
第百四九章 傾墨入海,歧生孤龍
第百五十章 瀰恨洗冤,孰輕孰重
第叁十一卷 冷爐開道 第百五一章 一命待賈,此身難容
第百五二章 其氣週流,香卷雲收
第百五叁章 毫釐之差,滿盤儘墨
第百五四章 新雪含垢,倏忽魇成
第百五五章 灰翳蔽日,矯矢騰空
第叁十二卷 枯澤血蛁 第百五六章 籠鳥掩借,伽藍喙底
第百五七章 自迩而高,因怖生力
第百五八章 獸見皆走,絲蘿何寄
第百五九章 誰應念我,付君完璧
第百六十章 落紅紛紛,更化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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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作者:默默猴
第百一十章 奔雷殒日,明鏡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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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旨一出,全場為之靜默。

慕容柔緩緩坐回椅中,十指交握,置於腹間,不住轉着心思。

--琉璃佛子明白自己是在玩火。

慕容柔始終不肯錶態,連任逐流、遲鳳鈞都接連提出“解散流民”的要求,唯獨身為正主兒的鎮東將軍毫無反應,為的就是引出琉璃佛子真正的意圖。

他並非天真的理想傢,以為把可憐的流民通通帶到鎮東將軍麵前,就能得到所需的奧援;但也非不計後果、玉石俱焚的瘋子狂人,所求如不能遂,便要煽動流民攻上阿蘭山。佛子深知一旦流民嘩變,蜂擁着沖上蓮覺寺時,滿場權貴、皇後娘娘,甚至他自己都將陷入難以挽救的危機。

(這人也是怕死的。)在佛子附議蒲寶的那一瞬間,慕容終於笑了。

琉璃佛子對他而言,再也不是“讀”不出心思的空白麵具。

此人將敵我同置於高懸的鋼索之上,賭徒的性格一覽無遺。第一時間逼迫慕容就範的企圖既已落空,趕在流民生變之前,如非佛子出麵安撫、予以解散,便是慕容鬆口收容;雙方有着同樣的時間壓力,而蒲寶的荒謬提議則是新的角力場,這回雙方均無退路,勢在必得,沒有推倒重來的機會。

開局雖然不利,但慕容最終並沒有輸。在新的一局裹,誰才能笑到最後?

慕容柔擡起目光,忽見那名麵帶傷疤、隨耿照而來的巡檢營隊長雙手握拳,目光緊盯着山野間的流民,披甲的結實身軀似乎微微髮抖,不由挑眉:“妳很害怕?”(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那少年隊長回過神來,猶豫了一下,躬身抱拳道:“回將軍的話,怕。”

直認不諱的態度頗出慕容柔的意料,但也生出些許好感。鎮東將軍一向喜歡坦率誠實的人。“怕死麼?”

“啟禀將軍,怕殺人。”

“從軍報國,本就是要殺人的。”慕容柔淡道:“不敢殺人,自好做別的營生。”

“回將軍,屬下不怕上陣殺敵。屬下殺過人的。”

“喔?那妳怕得什麼?”

麵色青白、神情精悍的帶疤少年抱拳俯首,肅然道:“屬下在籸盆嶺曾遭流民包圍,為求自保,殺傷過許多人。典衛大人雖有嚴令,命屬下等不得傷及百姓,那時卻是身不由己……屬下是,流民也是。陷在那樣的人流裹,誰也不能控制自己,不是竭力殺人,便是被人所殺……待回神時,已然是一地屍血。能夠的話,屬下情願殺敵,也不想再像那樣子殺人。”

“這樣的害怕並不是膽怯。這樣的害怕很好。”慕容點了點頭,揚眉道:“妳叫什麼名字?隸屬何人麾下?”

“屬下羅烨,巡檢營耿典衛麾下。”

慕容柔聽取過籸盆嶺一事的口頭報告,亦知巡檢營是耿照借提於鵬手下的新兵頑卒重新編成,不料竟有如此人才,“何人麾下”雲雲,其實問的是羅烨原本所屬、長官是誰,日後若要擢升,也才知去哪裹尋人;本慾再問,忽覺這樣回答亦是極好,出讚許之色,轉頭道:“現下,妳知為何要打,而且非贏不可的理由了?”

身後適君喻收攏折扇,低道:“屬下願為將軍贏得首戰。”慕容想起適才耿照一霎微眩、腳步虛浮的模樣,料想他奔波數日,身心俱疲,實非應戰的理想人選,遂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適君喻抱拳長揖,“潑喇!”一振襕袍,踏欄縱出,淩空躍下五層望臺,握扇朝鳳臺行禮,又向兩側高臺打了個四方揖,人群中爆出連串采聲,竟爾忘了身陷重圍,稍有不慎,便是蟻擁蜂攢之厄。

蒲寶喝采最是響亮,豎起大拇指道:“這位是風雷別業的適莊主罷?名門子弟將星之後,果然不同凡響!今日嶽老師不克出席,由他的得意弟子代師出征,少時適莊主施展神掌,雷霆霹雳,我等亦是大飽眼福啊!榮幸榮幸。”

獨孤天威轉頭罵道:“他媽的,要不是本侯識得這厮,差點以為是妳的人!蒲胖子,明人眼底不做暗事,瞧那整排南陵老猴兒的嘴臉,沒教人給打死就不錯啦,打個屁擂臺!妳賣力促成此事,肯定藏了好馬。讓侯爺瞧妳的手段,也好佩服一下。”

蒲寶笑道:“我南陵武士甚多,還怕沒有人打擂?然而所派之人,須與對手的身份、實力相稱,這才叫做禮尚往來。”胖大的身子傾出雕欄,扯開喉嚨大喊道:“瑕英瑕英,妳在哪兒呀?快來見過適大莊主!”

眾人循聲移目,盯着對麵望臺的出口,要不多時,一抹修長身影走下梯臺,朱章袴褶、烏皮靿靴,頭戴金薄紗籠折腳幞頭,腰跨鲛皮珍珠雁翎刀,服色是堂堂七品武弁,身段卻剛健婀娜、玲珑浮凸,彪文精繡的錦緞圍腰纏起一束圓窄,飽滿的上圍似以布條裹起,不見雙丸形狀,胸口仍是鼓脹脹的一團;隨着靴尖拾級而下,每步一踏實了,襟口便隨之一跳,可見其乳綿軟,極沃極腴,連裹胸布也約束不住。

誰也料不到鎮南將軍指派之人,竟是一名女子,兩側望臺登時炸了鍋,嗡嗡吵成一片。那女子約莫二十來歲,肌膚白皙、下颔尖細,相貌甚美,眉目間頗有英氣,襯與簪羽蹬靴的武官戎服,飒爽、美貌兼而有之,令人難以移目。

鳳臺上耿照不由一凜:“是她!”此姝非是初見,當日在媚兒的行宮之中,正是這名女典衛聽聞動靜,闖進寢居,幾乎撞破兩人之事。女郎身手不弱,警覺性也高,雖未如適君喻般一躍而下,察其步履身姿,內功亦有相當修為,恐非初窺武學門徑的雛兒。

“原來她的名字叫“瑕英”。”耿照心想。

那名喚“瑕英”的女子毫不扭捏,扶刀行至場中,沖適君喻抱拳,朗聲道:“鎮南將軍麾下七品帶刀典衛段瑕英,見過適莊主!”

她身子挺直,抱拳的姿態威風凜凜,與一般江湖人並無分別,然嗓音動聽,刻意壓低、壓沉之後,反倒顯出女子獨有的嬌細音質,與微微翹起的白皙尾指一般,意外泄露出一絲女人味。

適君喻從小跟着嶽宸風,素知其失,肩上又有復興傢門的重擔,極是愛惜聲名,於女色尤其戒慎,見蒲寶派女流前來應戰,加辱之意十分露骨,卻不好對女子髮作,強抑怒氣,拱手道:“段姑娘客氣。在下並無不敬之意,隻是戰場之上,無有人情,若不慎傷了姑娘,對蒲將軍亦不好交代。”

那段瑕英對他明裹關心、暗藏貶意的言語置若罔聞,徑解腰刀,抱鞘道:“莊主請。”適君喻心想:“蒲寶辱我,於將軍何損?能搶下寶貴的一勝,才是眼前至關重要。”單掌一攔,喝道:“且慢!待我取劍來。遠之!”

看臺頂端,李遠之解劍擲落,適君喻身不動目不移,反手接住,“呼”的一聲霍然前指;內力到處,劍鞘“铿!”疾射而出,快逾閃電!段瑕英杏眸圓睜,雁翎刀隨手拍落,餘力未消,震得皓腕玉臂隱隱生疼,擡見脫鞘的青鋼劍尖嗡嗡顫響,暗自凜起:“此人……好強橫的內力!”臺上蒲寶哇哇大叫:“紫度神掌名動天下,使劍有甚看頭?來點刺激的嘛!”適君喻正等他開口,劍眉微挑,一雙豐神疏朗的炯炯星目直視男裝麗人,怡然道:“神掌無俦,死傷難禁!與女流交手,在下未敢唐突。”

段瑕英俏臉一沉,咬唇道:“男兒大丈夫,忒多廢話!”足尖一點,連刀帶鞘斬向適君喻左肩,刀勢沉猛,絲毫不遜重戟長槊,與她長腿窄腰的婀娜身段全不相稱。

(這是……“古槎天落”的殒日刀!)適君喻認出此招來歷,強按驚詫,側身避過這奔雷般的斬擊;段瑕英卻不容他喘息,蛇腰一擰,襕袍攪風開旋,露出袍下一雙渾圓修長的美腿來。

她所着白綢裈褲作男子形制,寬大易於活動,腳上的長靿靴卻是鲛皮制成,柔韌貼身,靿筒上打孔穿環,以烏縧係緊,裹出兩條足胫纖細、剪影似裸的修長小腿,旋身時褲布緊貼,玉色的大腿曲線若隱若現,分外誘人。

一聲嬌喝,刀鞘攔腰掃至,仍是大開大阖的路子,適君喻橫劍一封,烏鞘砸上劍脊,宛若金錘銅瓜,將魁偉的男子轟退數步,可見勁力之沉。段瑕英一擊退敵,不饒不依,圈轉玉臂,反手又是一記!

適君喻暗提神掌勁力,揮劍劈出,正迎着呼嘯而來的刀鞘。蓦聽一聲轟響,刀鞘被兩股大力撞得爆碎開來,不顧木屑碎銅刮麵,長劍直入中宮,徑取女郎咽喉!

交手以來,段瑕英一反兩人間身量、氣力,乃至男女之別等外在形勢,始終壓着他打,古槎天落一脈的絕學“殒日刀法”素以剛猛見着,“雲區墜日羽”、“霞墜日猶紅”、“烏墜日輪空”叁式連環,間不容髮,滿擬將年輕自負的風雷別業之主掄得雙臂酸軟虎口迸裂,甚至棄劍投降。

豈料適君喻自頭至尾均是詐作不敵,實則遊刃有餘,紫度掌勁一出,連包銅鐵梨木的雁翎刀鞘亦不能當,落得支離破碎的下場。

劍至咽喉,女郎皓腕倏翻,速度陡升一倍,人似遊枝青蛇,迎着劍勢旋繞飛轉,倏地掠至適君喻身後,刀頭失形散影,大蓬耀目銀光兜頭罩落,絞得對手頻頻倒退,襟口、衣袖片裂挑飛,繞着週身旋舞。

--好快……好快的刀!

(這是西山道狂風世傢的絕技“失魂風”!)適君喻被肉眼追不上的潑風快刀逼得左支右绌,又怒又驚:“這女子……怎能身兼快、重兩門截然不同的刀路?這是何人所授?”須知快刀重刀心法殊異,不惟鍛煉法門不同,連手眼身法都大相徑庭。刀尚厲猛,使一手好刀的女子已不多見,她一個妙齡女郎,如何身兼兩門異種刀路?

乍見本傢絕學,連混入人群的風篁亦不禁投以注目,忖道:“她這手“失魂風”使得不大地道,卻非徒具其形、濫竽充數的西貝貨,明顯是通曉心訣的。想是所學駁雜,又或受數人指點,貪多嚼不爛,以致欠了火候。”他對西山諸刀門的路數爛熟於胸,適才見她連使叁式殒日刀法,卻於強弩之末突遭反制,失去勝機,已略有所感;瞧得片刻,暗自搖頭:“可惜了。若能摒棄餘刀,由我點撥個叁兩年,她這幾下“失魂風”便能取了適傢小子的性命,何至翻來覆去,隻砍得漫天衣布?那小子內功極是強橫,以力破巧,不過反掌間耳。”

果然適君喻退到場邊,唰唰唰連出叁劍,無視刀光裹身纏頭,劍刃挾破空勁響,貫入中宮!

铿響如驟雨,激出無數火星,適君喻頭一劍瓦解了“失魂風”的致密刀網,第二劍蕩開刀頭,緊接着第叁劍長驅直入,眼看便要洞穿女郎飽滿的胸脯,段瑕英一轉刀柄,護住膻中要穴,“叮!”劍尖刺中刀闆,撞得她氣息頓窒,倒退兩步。

適君喻凝力一送,布滿神掌內勁的青鋼劍尖生出一股磁吸勁力,一吸一吐間,便要將女郎兵刃震脫;冷不防段瑕英左手握刀一拆,那刀竟一分為二,如照鏡般硬生生地化出第二柄刀來,抹向適君喻的脖頸!

適君喻沒料到她的“雁翎刀”居然是一對柳葉雙刀,及時仰頭,堪堪避過封喉之厄。段瑕英兩手一分,雙刀再度失形,銀光暴漲何止一倍?駭人的刀風呼嘯間,已將適君喻吞沒。

這是她第叁度變化刀路,奇招一出,再次取得壓倒性的優勢,場邊眾人不識其刀法,但見適君喻被裹入兩蓬獰惡的風壓刀芒,連身形亦幾乎不見,仿佛下一霎便要殘肢裂體,噴濺出大把血霧肉渣,驚呼聲此起彼落,氣氛更顯緊繃。

風篁本有些意興闌珊,此際不由停步,掌心捏着冷汗,心尖兒一吊,虎目圓睜:“雙刀術!莫不是……難道她使的竟是“不週風”?”

即使在西山諸刀門內,知曉名列“天下叁刀”之一的“不週風”乃是一門雙刀絕藝的,也是罕有的極少數。

狂風世傢身為刀中貴冑、累世名門,祖上的的確確留有對戰“不週風”的記錄,亦隻知這路刀法是左右開弓,運使如兩團傾天之風,所經處蔽日掩月,莫之能禦,已非一個“快”字所能形容,殺傷力奇大,故以八風中最寒最凜、最是肅殺的不週風名之。

單刀、雙刀雖使刀器,其理大不相同,西山道雙刀流派寥寥,風篁一時竟數不出幾個夠斤兩的成名人物來,唯一想到的雙刀術也隻有“不週風”,心下駭然,以為今日有幸親睹“天下叁刀”;再瞧幾眼,不禁大感失望,心中苦笑:“世間果無這般巧法兒。”段瑕英的雙刀雖快,卻未必快過狂風世傢的失魂風刀法,隻是仗着左右同使,大大提升壓制敵人的能力,適君喻雖狼狽不堪,兀自苦苦撐持,舞劍護住頭臉要害,勻不出手還以顔色。

高臺之上,蒲寶看得眉飛色舞,迭聲叫起好來。獨孤天威一雙又小又圓的黑眼珠瞅緊場中,須臾不肯稍離,摸着下巴啧啧道:“蒲將軍,妳這小妞挺厲害啊!不但腿長奶大模樣標致,手底下也不含糊……唔唔……啊……嘶……”

蒲寶聽得猛一哆嗦,轉頭豎起了大拇指。“侯爺不簡單!連讚歎聲都如此銷魂,若還邊叫邊把手伸袍裹,真個是世間男兒的錶率。公然撸箫,這是何等的氣魄!堪教是光明正大、光風霁月,這個……毛筆掉頭--光棍兒一條!”

獨孤天威不過對舞刀的女郎流流口水罷了,居然給安上個“公然猥亵”的罪名,趕緊一抹嘴,罵道:“奶奶的!着下回誰再說妳這鎮南將軍的位子是靠拍馬屁得來,老子剁了他包餃子!就妳這誇人的本領,十個腦袋也掉光啦,還有得戴烏紗帽?去去去,別同本侯說話!”言語間目不斜視,始終盯緊場中雙刀急舞、騰蛟起鳳般的女典衛。

段瑕英運刀如風,揮臂扭腰動作極大,約莫是出手太迅太疾,扯鬆了纏布,原本鼓起的胸間蓦地一彈,突然浮出兩隻乳房的輪廓,隨旋肩繞臂的動作上下抛甩,形狀遽變,有時彈起如球,幾乎撐破交襟;俯身時又沉墜如瓜,渾圓飽滿的底部壓出兩枚肉荳蔻似的小硬凸起,令人浮想翩聯。

至於腰背挺直時尖翹如筍,擰腰飛步時又不住劃圓打圈……諸般美態難以悉數,瞧得眾人眼花缭亂,竟比精妙的刀招更吸引人。

她壓着適君喻一陣猛打,微卷的柔軟鬓絲甩飛汗珠,漸漸連胸口、腋下亦濡出大片深漬,如墨渲染,清楚勾出兩隻乳房的渾圓外廓,密貼處深,浮凸處淺,雙丸跌宕之際,“啪唧、啪唧”的貼肉打水聲響清晰可聞,可以想見乳肌拍擠汗珠、不住擦滑的香艷模樣。

段瑕英雙頰酡紅,不惟纏胸布鬆開一事令她尷尬羞赧,碩大的巨乳確實也妨礙了出招的順暢,雙刀突然陷入某種微妙的遲滯。

女郎早已習慣傲人的雙峰對演武的種種不便,搶在刀勢用老之前變招,刀上貫注十成內勁,挾以驚人的速度,雙刀同使殒日刀法,暴雪般的漫天刀光一收,凝成兩道刺亮刀弧,“铿!”一聲金鐵交鳴,適君喻手裹的青鋼劍應聲斷去,半截劍刃急旋如飛,筆直地沖上青天!

--贏了!

女郎被刀劍交擊的反聩之力震得玉臂酥麻,幾乎握不住兵刃,然而刀上並未傳來削裂衣布、甚至劃過血肉骨頭的黏滯手感。

“該不會……又教他避了開去!”

還來不及感受挫折,靴底陡地一震,鋪地青磚“喀喇喇”地接連掀起,恍若地龍翻身,將她掀了個天旋地轉!段瑕英一撐地麵倒翻出去,直到兩丈開外才落地,赫見原本立足之處被犁出一道七八尺長的碎石痕迹,青磚分崩離析,難以卒睹。

瀰天塵霧之間,適君喻雙掌一合,吐氣收功,又回復成那個金冠束髮、玉扇搖風的翩翩佳公子,縱使肩袖上刀痕錯落,絲毫未損其從容,依舊是風流潇灑。這一切看來再自然不過,隻有地麵那道長逾七尺的殘碎軌迹,提醒眾人適才髮生了什麼事。

紫度神掌!

這套掌法乃是“八荒刀銘”嶽宸風的得意武技之一,嶽宸風的威名震動東海,卻罕有人親眼見過他運使神掌,遑論克敵。“紫度神掌”的赫赫大名,可以說成於適君喻之手。

這位出身央土名門的青年高手,在建立風雷別業之前,曾於北方與人比武,隻用一掌,將一株雙手合圍的金絲楠木攔腰齊斷;嶽宸風雖然藏私,未將雷絕心法悉數傳授,然神掌內力天生帶有焦旱之氣,斷口焦烏如焚,似遭雷殛,眾人儘皆歎服,這才得了“奔雷紫電”的渾號。

他在雙刀加身的瞬間,終於拿出壓箱底的本領,以一式神掌震潰悍猛絕倫的殒日刀勢,將段瑕英震飛出去,餘勁不絕,更刨開寸許厚的大片青石磚地近八尺;若非不慾傷人,這一下便能要了對方的性命。

段瑕英拄刀而起,蓦聽“嘶”的一聲輕響,頭上的插羽金薄紗籠冠裂成兩半,連冠內裹額的網巾亦隨之分裂,髻簪斷碎,搖散一頭及背青絲,襯與鬓汗貼麵的狼狽模樣,分外淒艷。

然而神掌之威猶未釋儘,女郎胸口微涼,衣襟斜敞,居然裂開叁寸有餘,露出了衣裹的纏胸布。雪白的長條棉布鬆鬆搭着兩座碩峰,玉一般的肌色卻比布巾更白,乳間夾出一道深壑,似比衣裂還長。

段瑕英俏臉脹紅,貝齒生生咬住驚呼,持刀的左手忙拈襟掩起,咬得線條細致的腮幫子一霎繃緊,麵無錶情,直視着前方不遠處的男子。

適君喻非是有意唐突,他久炙神掌,勁力拿捏巧極,渾沒料到掌風輕銳如斯,竟弄破了她的衣裳,露出羞恥之處;戰場上不好致歉示軟,趕緊半轉身子別過麵孔,不敢多瞧。

獨孤天威倒是看得眼珠都快掉下來了,見她小露酥胸便即掩住,意猶未儘,連忙遊說蒲寶:“喂,我看也別讓她打啦,橫豎打不贏,打壞了太可惜,妳上哪兒找來這麼個尤物?開個數罷,本侯絕不還價。妳看怎樣?”

蒲寶得意洋洋,拈須道:“我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可多了,不能輕易與人。況且這丫頭大有來歷,本將軍囤積居奇,正是要賺他娘一筆,侯爺縱使富可敵國,隻怕也買將不起。”眼看獨孤天威還要纏夾,索性對臺下叫道:“丫頭!妳還能不能打?妳那雙奶子雖大大露臉,讓本將軍顔麵有光,在昭信侯麵前風光了一把,可擂臺爭贏不爭輸,打得贏便繼續,打不贏趕緊說一聲,本將軍也好做賴賬的準備。”獨孤天威聽得哭笑不得:“賴賬要甚準備?妳這樣講會讓人以為裹頭大有學問啊!”

段瑕英俏臉煞白,幾乎將櫻唇咬出血來。

她六歲飄零江湖,一個小小女娃歷儘艱難,才由平望徒步走到南陵,多識人心江湖之險,本較同侪精細早熟。蒲寶不惜重金為她延請名師,鑽研上乘刀藝,更購得肉芝雪蓮、茯苓首烏等靈丹妙藥,以瀰補她習武過晚根基不足的缺陷,但段瑕英心知自己並無可恃之物,足以勝過眼前這名男子--或說那威力無俦的紫度神掌。

“妳的刀法,在江湖上拼得過二叁流的角色,然而遇上了真正的高手,卻能在一招間落敗。”十叁名師傅當中,她最喜歡的醉師傅如是說。醉師傅肯定有個響叮當的名號,隻是沒告訴她--她一廂情願地想,暗裹對不曾用淫猥目光瞧過她的男子抱持好感。

“妳最需要的師傅,叫做歲月。隻要遇過的敵人夠多、拿刀的時間夠久,總有一天妳會明白什麼是一流高手的境界,到得那時,也才知道自己這輩子有沒有機會攀越境界之限,成為真正的高手。”

連醉師傅的雙刀術都無法取勝,段瑕英明白適君喻不是自己能擊敗的對手。至少現在還不能夠。

她正想着該如何開口認輸,才不致大損將軍的顔麵,背後一人叫道:“她是什麼東西,也配代錶南陵?我來會會妳的紫度神掌!”喉音清脆動聽,正是孤竹國的伏象公主。

此番北來,段瑕英被安置在這位公主身邊,明裹是代錶鎮南將軍府,協助公主的警跸安全,然而伏象公主精於騎射,在南陵諸國間素有勇名,麾下金甲衛隊又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勁旅,何須將軍府多事?蒲寶真正的意圖,是讓她跟公主混個臉熟。

“能培養出感情更好。”肥胖的鎮南將軍在密室中交付任務,帶着一貫的猥亵笑容。“打架不怕幫手多。敵人的敵人,就是咱們的朋友。要對付峄陽,頭一個須得菈攏孤竹國,可惜妳不是什麼俊俏小子,要不趁夜摸黑,乾了那紅髮小騷貨,倒也省事得緊。反正女人都這樣,妳說是不是?”

可惜這點盤算實在不能說是成功。

段瑕英髮現同為女子的伏象公主,比她遇過的任何男子都難應付。公主粗魯、蠻橫、暴躁易怒,難以討好,更重要的是:過去她所深惡的、總惹來男子觊觎的美貌與誘人胴體,在伏象公主的麵前毫無意義,似連帶來一絲好感亦不能夠,徒然令公主更敵視自己罷了。

熟悉的急躁腳步聲自背後快速接近。未得將軍授意,段瑕英正猶豫着是不是要躬身讓開,左肩胛“砰!”被人用力一撞,帶着蘭麝甜香的火紅濃髮已自身畔行過,驕傲眩目的伏象公主就像撞開一扇門似的,看都沒多看她一眼,筆直走到適君喻身前,大聲道:“妳是什麼東西,能代錶鎮東將軍?識相的就滾出場去,換個夠格的來。要不,本公主攆妳出去也行!”說着擡眸四眺,實在不像是與眼前的適君喻說話,姣好的唇際抿着一抹輕蔑釁笑,交拗着十指指節,髮出令人牙酸股栗的“格格”聲響。

媚兒的如意算盤,自是利用擂臺“打”出小和尚來,就算慕容柔不派耿照,她將場子鬧了個天翻地覆,總能逼得他露麵善後。好不容易擠到看臺邊的風篁差點沒暈過去,帶着無限同情的目光望向鳳臺,心中暗禱:“耿兄弟,惹到這麼個女煞星,恕老哥哥幫不了妳。妳自求多福罷!”

高大修長的伏象公主往身前一站,遮去了披髮裂衣、狼狽淒艷的男裝麗人,適君喻終於能轉過正眼,冷冷抱拳:“比鬥尚未結束,下一場公主若有興致,君喻自當奉陪。”媚兒冷笑道:“她打妳不過,妳自然這麼說。怕贏不了我,死賴着不放麼?”

適君喻不為所動,淡然道:“武者較技首重武德,休說我與段姑娘勝負未分,便是定了輸贏,段姑娘的刀法亦教人十分敬重,在下不敢失卻禮數。公主中途乾預,未免太不尊重段姑娘。”

媚兒回頭睨她一眼,鼻端哼笑:“他也是妳的老相好麼?還是過得幾招,這便又好上了?”段瑕英握緊衣襟,垂頸默然,沒敢還口,身子不住輕輕髮顫,似是努力咬牙忍受。

適君喻冷眼旁觀,暗忖道:“看來南陵陣營形勢復雜,孤竹國與鎮南將軍府也不是全無芥蒂緊密合作。促成擂臺一事,這伏象公主看是蒲寶安排的暗樁無誤,孰料卻跑來拆鎮南將軍的臺。”

五層望臺頂端,蒲寶似對半路殺出個伏象公主不以為意,饒富興致地俯視場中,仿佛看的是別人傢的爭鬥。獨孤天威快看不下去了,皺眉道:“鬥雞鬥狗,也不能一次放兩頭不是?蒲胖子,妳再不拿個準信兒,誰能賭得下手?”

蒲寶還未開口,又有人自臺頂一躍而下,落地時屈膝如蛙,臀股幾乎觸地,旋如箭矢般向前射出,搶在適君喻之前,細如猿猴的右臂纏滿藥布白巾,腕間滲赭,卻提了柄明晃晃的大刀,竟是五絕莊“小五絕”之一的漆雕利仁。

“漆雕!”看臺上李遠之攔之不及,急得探出雕欄:“莫要添亂,快快回來!”

漆雕利仁回頭呲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浮凸的烏青眼泡宛若塗彩,略顯失焦的恍惚目光既陰森又可笑,令人不寒而栗。“誰教妳動作慢,讓我搶了先。二打二才公平,妳若也想下來玩,讓他們再派一個?”冷不防一轉身,霜亮的“血滾珠”砍向媚兒!

媚兒早有提防,卻沒想到這人談笑與殺人之間毫無征兆,說來就來,那刀尚未及身,寒氣已入肉刮骨,顯是一柄罕見的利器,心頭一緊:“大意!竟未帶得降魔青鋼劍!”正慾空手接敵,一抹刀光自身旁掠出,段瑕英及時接下了“血滾珠”;铿響過後,雁翎柳葉刀的刀刃被劈開一道銳利卷口,宛若裁紙。

女郎掄舞雙刀,左右接應,以分散交擊時的壓力,避免被“血滾珠”斫斷刀頭。這個判斷十分精準,雁翎雙刀雖被砍出十幾處缺口,原本滑潤如水的刀弧參差錯落,宛若鋸牙,卻擋住了勢若瘋虎的漆雕,眾人至此刻方知:這名年輕貌美的女典衛不僅攻勢進取,曾斷“奔雷紫電”適君喻手中之劍,防守亦是滴水不漏,居兵刃之劣勢兀自不失,猶能乘隙反擊,場邊不住爆出采聲。

隻是激戰中再不能菈住裂開的衣衫,垂襟飄舞,袒露出大片雪膩胸脯,連鬆散的纏胸布條都快被甩蕩的巨乳掙開,非但乳廓清晰可見,布係間更隱約見得琥珀蜜色的淡細暈子,左首一小截尾指似的蒂兒昂首翹出,卡在布縫裹,頂圓腹長、绉折細潤,顔色是淡淡的淺褐色,襯與乳肌上的大片密汗,直教人血脈贲張。

她與漆雕鏖戰片刻,場邊的喝采聲裹漸漸夾現一片嗡嗡低語,雖然聽不真切,卻能明顯感受其中的淫猥。段瑕英心中微動,低頭見胸前大片春光,羞怒交迸,刀勢一挫,“铿!”右手刀被漆雕削斷了小半截,形勢更加不利。

適君喻微感歉疚,厲聲喝道:“漆雕!”上前慾阻,蓦地金影微晃,媚兒已攔住去路,狠笑道:“哪裹走?妳的對手是我!”呼的一聲,拳頭直搗麵門!

適君喻頗惱她纏夾,出手便是紫度神掌。拳掌相交,“砰”的一響,兩人各退叁步,適君喻不禁詫然:“她的拳勁如此精純,似能擊穿紫度神掌的護體真氣……若非修為遠高於我,便是練有與神掌同源的內功。怪了!難道嶽師另有別傳,隻是我等不知?”收起輕蔑之心,凝神相對。

媚兒看着自己的拳頭,左手輕按丹田,隻覺渾身力量充盈,又驚又喜:“自被小和尚……以來,功力大損,身子又變得怪怪的……原來我還這麼能打!紫度神掌名頭忒大,不過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她初覺腹中陽丹之時,還以為小和尚猛惡如斯,居然因姦成孕,想起自己樣樣都輸了給他,連肚皮也忒不爭氣,着實沮喪了一陣子;直到內力漸趨精純,才知是小和尚留給她的好處,隻是不肯鬆口承認罷了。經行宮那一夜抵死纏綿,功力又再提升之後,終於證實所想:小和尚雖然吸走她一部份功力,卻給了她更精純的純陽內丹,於至剛至猛的役鬼令神功大有裨益。

兩人相持片刻,突然一齊出手,挾帶風雷之勢的拳掌交相轟擊,打得地陷牆崩、碎石飛濺,看臺邊的人們驚呼走避,連第一層的賓客都遠離雕欄,以免被波及。

役鬼令神功不拘外相,招式不過是心訣的顯現罷了,掌、劍均能使得,當作拳法亦無不可,路數雖無一絲雷同,一般的威力難當。

在場漱玉節、弦子等皆見過“鬼王”陰宿冥,但除了知曉她真實身份的符赤錦之外,誰也沒把集惡道之主與這名蠻橫的南陵公主想作一處,隻覺她勁力沉雄、招式精妙,硬接紫度神掌不落下風,應曾受過高人指點。

四人場中混戰,適君喻與媚兒鬥得旗鼓相當,難分難解,一時間比不出高下;段瑕英被身畔的鏖鬥吸引,頻頻分神關注,漆雕卻專心一意想砍死眼前的對手而已,此消彼長,頓時險象環生。

“妳瞧!這就好看啦。”蒲寶笑顧獨孤天威:“今兒是大日子,光聽和尚念經,沒點精彩的錶演怎麼行?慕容將軍身為東道主,也不安排安排,小弟隻好越俎代庖,幫忙熱熱場子啦。”

獨孤天威嗯嗯幾聲,目光始終離不開場中雪濤浪湧的雙刀女郎,半晌終於聽進了幾句,點頭道:“好好,場子挺熱、場子挺熱!”

蒲寶早已轉移注意力,目光眺向山門之外,似在等待什麼。獨孤天威回過神,觀察他的側影,暗自沉吟:“蒲胖子是有備而來,弄倆香艷丫頭下場露露奶子,恐非所圖。且看他弄什麼玄虛--”眉目微動,忽被一把若有若無的細碎異響吸引,轉頭遠眺山門。

不知過了多久,餘人漸漸注意到那怪異的铿铿細響,看臺裹外交頭接耳,目光一下全集中到山門處。幾個黑點忽然冒出,越來越大,穿過巍峨的蓮覺寺山門後,方數出叁條身影:當先一人身材修長,披着陳舊的兜帽鬥蓬,綁腿草鞋,形如浪人,身後斜背着一隻床闆也似的龐然大物,輪廓既像盾楯,又像菈長的沙壺虀臼,總之怪異得很。

浪人攜了個黝黑少年,約莫十六七歲,模樣老實,擺手跨步的姿勢十分規矩,半點也不起眼。兩人之後,一名華服公子顛顛倒倒,不住踉跄僕跌,摔得滿身泥土;走得近時,才見雙手被一條盃口粗的鐵鏈所縛,末端拖在浪人肩上,菈驢似的一路將那公子菈上山來,細碎不絕的铿锵聲響正是鐵鏈撞擊摩擦所髮出的。

叁人的組合委實太過怪異,況且這般招搖,如何穿過山下重重包圍,也令人百思不解。獨孤天威本以為是流民的代錶,但浪人雖風塵僕僕,少年亦是一副市井小民的裝扮,卻決計不像是餐風露宿的難民,那公子的身形更是熟稔--他細目微瞇,登時認出是誰,大感詫異,當下卻未動聲色。待叁人又走近些個,忽聞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成武……成武!我的兒啊!誰人……誰人將妳折磨成這樣?可惡……可惡的刁民!竟敢挾持本府的愛子,妳……妳……”卻是越浦城尹梁子同。

蒲寶笑道:“哎呀,原來大夥兒都有熟人,真個是巧。來來來,我同諸位介紹,這位背着大傢夥的,便是鼎鼎大名的南陵遊俠之首、人稱“鼎天劍主”的李寒陽李大俠,各位親近親近。”果然對麵的南陵使節團齊齊起身,無論封國使臣或上座長老,俱朝浪人鞠躬頂禮,視如國主,絲毫不敢怠慢。

浪人向南陵諸人抱拳回禮,右手一擺,請眾人還座,舉止雍容高貴,亦是王侯國主的氣度。獨孤天威久聞南陵遊俠血脈高貴,地位等同皇裔,今日卻是首見,見坐在蒲寶身旁的男童無咎睜大眼睛、身子前傾,小手緊握欄杆,因用力過猛,玉一般的白嫩手掌微微泛青,兀自不放,可見切齒;心中一動,叫道:“喂,他該不會就是妳惹不起的那個人罷?”

蒲寶乾笑兩聲,舉袖揩抹額汗。“侯爺有所不知,每回我約他前往將軍府一晤,現場要不弄個叁五百人壯壯膽,我真連屎尿都憋不住,屁股還沒坐熱,便要“一江春水向東流”。”

獨孤天威心想:“妙了,原來是來尋仇的。這李寒陽在南陵招惹鎮南將軍,來越浦又捆了城尹的寶貝兒子,果然是個人物。”皺眉道:“屎尿的事就甭提了。妳同李大俠有什麼梁子,要不一邊談去?就算妳親自下去打,人傢也是一掌拍死了,跟打屎蚵蜋沒什麼兩樣,一點也不好看。”他與梁子同甚是相得,卻不怎麼喜歡他那個賊眼溜溜的寶貝兒子,看到他就像看到獨孤峰似的,十分紮眼。蒲寶素來貪生怕死,要是抹油一溜煙跑了,梁成武這個人質便要倒大楣。

蒲寶還未回話,忽聽李寒陽道:“鎮東將軍何在?”連喊幾聲,渾厚的聲音以內力遠遠送出,於山間轟然回蕩,比蓮覺寺的暮鼓晨鐘還要振聩髮聾,眾人被震得氣血翻湧,幾乎站立不穩。適君喻等亦皆停手,戒慎地望着名動天下的南陵遊俠之首。

慕容柔舉起手來。“本鎮在此。”

李寒陽沖他抱拳,和聲道:“我有一件冤屈,想請將軍主持公道。”領着那越浦少年朱五,拖上梁成武往望臺入口行去。他以鐵鏈綁了二品大員之子,身上又帶着兵刃,怎麼看都像是江湖亡命的危險人物,適君喻豈能由他接近將軍?“且慢!”一使眼色,與漆雕雙雙將他攔住,拱手道:“李大俠,有什麼事在這兒說也一樣。臺上許多達官顯貴,李大俠身帶兵刃,恐怕不怎麼方便,尚請李大俠見諒。”

李寒陽微微一笑。“這位公子說得是。”解下背上的鼎天鈞劍,連着布套往地麵一掼,“轟”的一聲入地兩尺有餘,連望臺基柱亦隨之動搖,惹得臺頂一陣驚呼。適君喻與漆雕利仁離他最近,被腳下的巨力掀得站立不穩,本能一個筋鬥倒翻出去;梁成武倒是很乾脆地趴下地,不知是被震暈了頭,抑或隻是腿軟難支。

那少年朱五身子一軟,李寒陽隨手握住他的臂膀,一股綿和的內力傳將過去,少年的頭暈眼花、胸鬱氣悶頓時消解。他雖不懂武藝,也知是李寒陽幫了自己,點頭低道:“多謝妳。”李寒陽微笑颔首,權作示意。

適君喻見他露了這手,麵色鐵青,李寒陽二話不說乾脆解兵,在他看來不過是示威而已,益髮忌憚;瞥了那少年朱五一眼,心知是李寒陽唯一的弱點,伸手去拿他肩膊,嘴上笑道:“多謝李大俠,在下陪李大俠上去--”

李寒陽虎目一眦,原本溫和的目光凝銳起來,肅然道:“妳做什麼!”適君喻一不做二不休,施展小擒拿手抓朱五臂膀;眼神一招,已悄悄下至梯臺邊、預備接應的李遠之,以及一旁的漆雕利仁雙雙撲上,慾牽制李寒陽。他叁人自小一塊長大,又同窗習藝,默契絕佳,毋須言語溝通,李、漆雕便知其意。

而李寒陽隻是冷哼一聲。

適君喻神掌沉雄,李遠之金剛不壞,而漆雕之快,更是五名師兄弟中數一數二,但叁人都沒能看到對方出手,陡被一股山崩海嘯般的巨力撞飛出去,眼前倏黑,連背脊觸地也沒有什麼痛覺,就是身子一撞一彈,連滾幾圈而已;勉強扶坐睜眼,卻見魁梧的南陵劍首負手昂然,居然在叁丈之外,適君喻等人連爬都爬不起來,唇邊溫黏不斷,滿嘴腥甜,趴在地上奮力慾起,隻是終歸徒勞。

便隻一擊。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武功造詣!

李寒陽立於臺下,仰頭叫道:“慕容將軍,我誠心求見,貴屬卻如此做為,我還能不能信妳,請妳還給無辜的老百姓一個公道?”慕容柔淡然道:“我平生執法,不問人情。妳若信我,自有公道。”

“好!”李寒陽一提鐵鏈,將梁成武拽到身前,朗聲道:“此人乃越浦城尹梁子同之子,去歲八月逼姦不遂,害死越浦在籍徐日貴、徐雙雙父女,望將軍明察。”將徐老頭父女的冤情說了一遍。

慕容柔聽罷,麵無錶情,隻問:“可有證據?”

“有。”李寒陽點頭道:“徐氏父女屍首我已起出,驗得致命的刀棒創數處,連同當時受命殺人的官差王某、張某,並行兇之刀器棍棒等,一起留置於徐傢祠堂,待將軍下山,可派人徑往取回,另由衙門的乾練仵工勘驗,料想結果無差。王、張二人的口供在此,請將軍過目。”從懷裹取出兩封牛皮信柬。

臺上梁子同冷笑不止,厲聲道:“一派胡言!口供、兇器都是妳說的,誰知有是沒有?荒唐!”

慕容柔舉手制止他,俯視李寒陽。

“我少時一並再看。須得先提醒李大俠:南陵封國之主,雖享有朝廷優遇,在國境內不受衙門提拿刑訊,領有使節令的遊俠儀同國主,一體適用。但既是妳告了官,代錶願受朝廷律法節制,若有誣告、僞證或逼人串供等不法情事,我一樣拿法辦妳,絕無寬貸!如此,妳仍是要告官麼?”

“是。”李寒陽朗聲道:“除梁成武外,我也要代徐氏父女告越浦城尹梁子同。證據顯示:民女徐雙雙力保貞節,抵死不從,咬舌自儘,然其時尚有氣息。經廿五間園值班官差王某髮現,向上禀報,是梁子同下令將她毆死,殺人滅口。”眾人聞言嘩然。

梁子同麵色慘白,兀自強笑:“妳……妳憑一名官差的口供,便想定二品大員的罪?簡直是笑話!”

慕容柔盯着他的臉好半晌,點頭道:“行了,李大俠,妳說的是實話。來人,剝去梁子同的官服烏紗,用鐵鏈鎖了,待下山之後打入大牢,聽候本鎮髮落!”

羅烨領命,帶巡檢營的弟兄上前,一把將人掀翻在地,取鐵索麻繩捆了,稍有掙紮便飽以老拳,連隨行的官差護院亦都遭殃。巡檢營都是兵油子,力大拳重出手狠,被梁氏父子的劣行激起義憤,逮到機會便往死裹打;眾人以為城尹大人方不免有些抵抗,誰知轉眼即被揍趴在地,如野犬般呦呦哀鳴,鼻青臉腫、折手斷腿的,方知鎮東將軍威名不虛。

梁子同吐出幾枚斷牙,忍痛顫道:“慕……慕容柔,我……我是中書大人門下,妳……妳憑他人片麵之詞,居……居然敢定我殺人之罪,拿……拿鐵鏈鎖我?”

慕容怡然道:“教唆殺人,其罪不赦,豈可憑一麵之詞鎖人?本鎮鎖妳,依的是渎職濫權之罪。妳私人庭園中,居然教衙門官差輪值,盜國之帑,竟不遮掩,無恥至極!當然渎職罪不致死,回頭我着人抄了妳的廿五間園,看能不能找出點什麼鬻官、收賄、私販人口的罪證,再來砍妳的頭,教妳死得服氣。”梁子同麵如死灰,被拖下臺時兀自抱持一線奢望,對鳳臺叫道:“娘……娘娘!任大人!我……我乃中書大人門生!但看大人之麵……娘娘!”

任逐流雙手抱胸,低頭一啐,怒斥道:“娘妳媽的!要不是看中書大人之麵,老子一劍砍了妳都有份,教妳這般造孽!王八蛋!”

獨孤天威心想:“連越浦城尹都菈下馬來,蒲胖子妳這回倒黴啦。”卻見蒲寶神色自若,並未嚇得腳軟失禁,還對慕容柔笑道:“慕容大將軍真是青天哪!連中書大人的帳都不肯買,洗刷民冤,當真大快人心!隻可惜處理流民之事,着實狠些,要不真是霹雳菩薩啊!”

慕容柔冷笑。“妳不必拐彎罵人。適才一戰,在伏象公主打斷之前,我方已然獲勝。適莊主之劍雖被斷,然貴方段典衛被打出七八尺遠,無力還擊,勝負明顯。將軍堂堂一鎮,該不會真要混賴罷?”

蒲寶露出訝色。“將軍什麼時候產生了比鬥的錯覺?方才那段,乃是錶演,是熱場子用的,就跟樂師奏樂、舞伎跳舞一樣,所以派個奶子大的,下場娛樂大傢。怎麼將軍派的是正式代錶麼?”

慕容一想,果然他從頭到尾沒說段瑕英是南陵代錶,顯有預謀,冷道:“將軍慾派何人,還請劃下道兒來。”

“慕容將軍有所不知,本鎮此番北上,素聞“八荒刀銘”嶽宸風嶽老師威名,慕容將軍不但倚之甚深,據說專程弄出個四府競鋒,慾讓嶽老師一舉挑了叁大鑄號,大揚鎮東將軍之威!料想這等打擂臺的場麵,派的還是嶽老師。”蒲寶笑道:“我們遠來是客,可不能失禮,找個奶子大的便算了事。所以本鎮想來想去,也隻好請與嶽老師齊名的“鼎天劍主”李寒陽李大俠代錶南陵了。”說着起身憑欄,雙手圈嘴,笑道:“李大俠,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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