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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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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小說章節

第一卷 荒冢妖刀 第一章 寄魂妖刀,四大劍門
第二章 殘兵之殇,風雨斷腸
第叁章 萬劫不復,禍起青苎
第四章 不堪聞劍,幽凝赤眼
第二卷 紅螺染楓 第五章 劍罡通天,地母神箭
第六章 雖死猶生,烽火絕境
第七章 紅螺之內,牽腸之絲
第八章 通幽曲徑,正邪一宗
第九章 英雄夢醒,奪舍龍息
第十章 狂歌策馬,十歩一殺
第叁卷 暗香疏影 第十一章 虎風煙舉,疏影橫塘
第十二章 暗香浮動,無雙將門
第十叁章 姑射真仙,空林夜鬼
第十四章 烹割有道,響屧淩波
第十五章 東海一傻,刀舞八荒
第四卷 天裂蛛綱 第十六章 踰子之牆,明棧秋霜
第十七章 蛛綱天裂,刀中稱皇
第十八章 北關七日,國破傢亡
第十九章 九幽泉下,快斬無雙
第二十章 漱雲朱蜜,紫蝶采香
第五卷 青鋒赤煉 第二十一章 流霞春戲,禍起青衣
第二十二章 小雪初晴,紅顔心機
第二十叁章 恍惚夢覺,昨夕今夕
第二十四章 劍出正氣,鹭立寒汀
第二十五章 焰折虎翼,雷軌天行
第六卷 五色帝牙 第二十六章 險關易渡,悉斷紅塵
第二十七章 環刀夜煉,鑄月補天
第二十八章 蛇虺當道,落羽分霄
第二十九章 過山黃貉,牽機赤血
第叁十章 背水一戰,深溪同途
第七卷 碧火神功 第叁十一章 天羅寶典,五艷妍心
第叁十二章 荒山古院,梨花暴雨
第叁十叁章 佛入東海,阿頂山門
第叁十四章 十方轉經,越浦鳳儀
第叁十五章 合鼎同火,授胎截氣
第八卷 百鬼夜行 第叁十六章 烏衣暗行,別開蹊徑
第叁十七章 娑婆叁千,子夜邪眼
第叁十八章 既成心魔,蛇穴曝蹤
第叁十九章 腿似蠍尾,氣若雷沖
第四十章 鬼手薜荔,集惡叁冥
第九卷 淩雲叁才 第四一章 思見身中,照蜮冥途
第四二章 神令役鬼,投名血書
第四叁章 此間少年,叁才一晤
第四四章 迷蹤梵宇,天降佛圖
第四五章 蓬門有盜,花徑人無
第十卷 赤血神針 第四六章 雪股采心,截蟬玉露
第四七章 青娥結草,寶刀神術
第四八章 見景而悟,相忘江湖
第四九章 斷鶴續凫,天涎雷鼓
第五十章 一水之恩,棗花幾度
第十一卷 億劫冥錶 第五一章 殘針刺血,花庭玉樹
第五二章 誰曰五絕,莊筌暗入
第五叁章 鵲巢鸠據,虛室開椟
第五四章 凝眸往恨,紅索嬌雛
第五五章 藍田種玉,還君明珠
第十二卷 東海一鎮 第五六章 勢崩太華,劍如青燈
第五七章 用無所用,虎嗣龍承
第五八章 雲屏雨幕,玉壑箫聲
第五九章 五蛇為輔,不令而行
第六十章 良人安在,夜困長亭
第十叁卷 拔嶽斬風 第六一章 夜戰叁方,虛危之杖
第六二章 偷梁換柱,血湧流觞
第六叁章 玄囂八陣,伊夢黃粱
第六四章 虎爪催心,春盈喜幛
第六五章 他生緣會,何與阮郎
第十四卷 八葉使者 第六六章 石髓有尚,青鳥伏形
第六七章 法眼由心,饋君殊禮
第六八章 火融冰消,玉節何守
第六九章 天佛降世,兆現玄鱗
第七十章 鞭長莫及,避坑落井
第十五卷 惡貫滿盈 第七一章 叁屍化旡,虛境斷腸
第七二章 長街血戰,玉可救亡
第七叁章 天姿惡劍,盈貫罪商
第七四章 世間至惡,青梅繞床
第七五章 蟲豸偷香,一生所望
第十六卷 血河妖燹 第七六章 聖愚不肖,魚爛而亡
第七七章 宜在上位,提借鋒芒
第七八章 為誰減枝,剎那空華
第七九章 風停柳岸,映日朱陽
第八十章 火元之精,化修羅場
第十七卷 七玄大會 第八一章 夜麝蹄香,燕驚風雨
第八二章 獸伏而出,蛇蠍心計
第八叁章 靈劍穿心,腹生火齊
第八四章 蒼天慾賜,衡門幸子
第八五章 品幽合卺,誰曰可殺
第十八卷 桑木之陰 第八六章 孰為牙爪,孰為骨梁
第八七章 於征不信,自入罟網
第八八章 至誠無礙,心若鏡臺
第八九章 幽深金帳,嘯月青狼
第九十章 刀似蠶覆,喚子如殇
第十九卷 恩信仇雠 第九一章 投瓜報琚,人鬼殊異
第九二章 君何有私,正邪皆懼
第九叁章 淚映紅妝,憐月照影
第九四章 故國應在,蟾魄依稀
第九五章 蒲輪瞽宗,隔世違命
第二十卷 世間至邪 第九六章 驅民為劍,刀血翼揚
第九七章 綠柳迷陣,櫻庭分香
第九八章 天機暗覆,問道鋒狂
第九九章 世無所制,聖佛遺愓
第一百章 離緣而聚,凝瓊霜華
第二十一卷 琉璃佛子 第百零一章 劍與君同,以心傳心
第百零二章 翼爪劫餘,饋子千金
第百零叁章 本我無相,佛映琉璃
第百零四章 千夫所視,刃淬鋒極
第百零五章 顛鸾錦榻,如不勝衣
第二十二卷 叁乘論法 第百零六章 天仗風雷,八寒陰獄
第百零七章 義無反顧,其逾千鈞
第百零八章 凝功鎖脈,蟻聚蝸爭
第百零九章 壇宇論戰,慈悲喜舍
第百一十章 奔雷殒日,明鏡高懸
第二十叁卷 造極之戰 第百十一章 飛鸢下水,當者無畏
第百十二章 鼎天劍脈,伐毛洗髓
第百十叁章 難陀現首,代戰者誰
第百十四章 九訣叁易,起手無回
第百十五章 皇律清夷,鳥散魚潰
第二十四卷 刃冷情深 第百十六章 天工昭邈,破魂血劍
第百十七章 千裹秋毫,洿池罟現
第百十八章 自反而縮,驚才絕艷
第百十九章 永言俱實,微塵洞見
第百二十章 秋葉幾回,凝愁片片
第百叁十章 子夜飛遁,鴻鹄鳴高
第二十七卷 換巢鸾鳳 第百卅一章 翻羽難去,丹心作灰
第百卅二章 停舟何羨,珠圓玉瑰
第百卅叁章 往而不害,遠引臨非
第百卅四章 說時依舊,故土黃壞
第百卅五章 焉薄骨肉,入道高危
第二十八卷 我武維揚 第百卅六章 殘拳敗劍,寰宇無雙
第百卅七章 血雲鋒起,其戰玄黃
第百卅八章 偷龍轉鳳,冷鑪紅釭
第百卅九章 群姝無首,豈子獨傷
第百四十章 橘下相逢,江湖夢惘
第二十九卷 前塵如夢 第百四一章 李生桃傍,擒寇擒王
第百四二章 胡取禾兮,問盜以贓
第百四叁章 君如不歸,蒼生何望
第百四四章 驚燕回翔,流沔移光
第百四五章 返魂再世,其魇煌煌
第叁十卷 四極明府 第百四六章 蒺藜長據,如見斯容
第百四七章 重波勿返,千年一夢
第百四八章 舊遊安在,霧雨凝峰
第百四九章 傾墨入海,歧生孤龍
第百五十章 瀰恨洗冤,孰輕孰重
第叁十一卷 冷爐開道 第百五一章 一命待賈,此身難容
第百五二章 其氣週流,香卷雲收
第百五叁章 毫釐之差,滿盤儘墨
第百五四章 新雪含垢,倏忽魇成
第百五五章 灰翳蔽日,矯矢騰空
第叁十二卷 枯澤血蛁 第百五六章 籠鳥掩借,伽藍喙底
第百五七章 自迩而高,因怖生力
第百五八章 獸見皆走,絲蘿何寄
第百五九章 誰應念我,付君完璧
第百六十章 落紅紛紛,更化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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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作者:默默猴
第九十章 刀似蠶覆,喚子如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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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怪客冷哼一聲。“七玄的妖魔鬼怪,都是一丘之貉!”

帳中女子不由失笑。

““妖魔鬼怪”四字由妳口裹說出,也諷刺得很啊!”

正所謂“好漢架不住人多”,她這一邊不算她自己,光是隨身的僕從就有八人之多,外錶雖是些童男童女,端看擡帳四人舉重若輕的模樣,便知不好相與。黑衣怪客剔着利爪,幽綠色的眸子轉得幾轉,忽想到了什麼,怪聲冷笑:“據說“桑木陰”乃是七玄之中的不動者,如升東之建木,不能輕易插手江湖之事,隻能旁觀,以延己祚,以待龍皇之回歸。閣下既然自稱是桑木陰,該不會不知道這一條規矩罷?”

那女子“咦”的一聲,詫然道:“妳怎麼知道?”

黑衣怪客冷笑不語。帳中女子也不生氣,片刻怡然道:“妳不說,我也猜得到。倒是妳的真實身分,令我大感興趣,《潛翔寶典》這麼罕異的典籍妳都看過,讚一句飽學鴻儒也不為過了,是不是?”

《潛翔寶典》乃是一部江湖野史,作者不詳,也有說非是一人一時之作的,成書分上下兩卷,上卷記載玉螭王朝諸事,取材粗疏,信不如正史,文字也不如《玉螭本紀》那樣華美生動。歷朝歷代撰述鱗族帝紀的各種文本,簡直到了汗牛充棟的地步,官修的、私撰的不計其數,即便到了本朝,都還有蕭谏紙這樣的大儒從中取材,寫出洋洋灑灑十七卷的《東海太平記》來;以這半部《潛翔寶典》之平庸粗劣,實在有愧於“寶典”二字。

珍稀罕異的,是它的下半部。

下半部主要記載玉螭王朝隳滅之後,鱗族各係的源流演變,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天源道宗的部分。天源道宗內部派係復雜,即日後七玄前身,隻是成書時尚無“七玄”的說法,但其中卻有關於桑木陰的記載,可見其源流久遠。

這下半部的《潛翔寶典》涉及邪派,歷代都被列為禁書,影響所及,連上半部都隻有極少數的手抄殘本流傳,看過的人非常稀少,更遑論是下半部。而黑衣怪客適才順口說出的“以延己祚,以待龍皇之回歸”兩句,恰恰出自寶典下半部中桑木陰的條陳。帳中的女子既是出自桑木陰,自然讀得爛熟。(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黑衣怪客自知失言,冷哼一聲:“妳不必顧左右而言它。妳既是桑木陰之人,此地之事便與妳無關了,請!”那女子曼聲道:“妳自做妳的,我路過腿乏,在這歇會兒不行麼?”

聽如此優雅端莊的動聽女聲,說出這種近乎賴皮的話來,若非形勢嚴峻,耿照差點笑出來。眼前的情況實在怪異極了:披着狼形的兇手飽讀詩書,一口一個指他人是“邪派”,橫裹殺出的高貴仕女又說是路過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忽聽帳中女子喚他道:“典衛大人,妳適才用的刀法很好啊!哪裹學的?”

耿照心尖兒一吊,頭皮髮麻,忽然有點理解黑衣怪客的感覺:“怎麼她老問些不方便回答的問題,該說是都問到點子上麼?”不敢隨便賣了老胡,隻說:“是一個朋友教的。我胡亂練過幾天,約莫連一成都不算會,也說不上名堂。”

“不,妳這朋友挺有名堂,隻是妳使得不對。”女子細細解釋:“這路刀法源於南陵的青丘國九尾山,脫胎自“天下叁刀”之一的稽神刀法。然而稽神刀博大精深,練成者寥寥,遂有才智之士撷取精要,改走重意不重形的路子,化出這路變幻莫測的刀法來……”

“等……等一下!”

耿照被弄胡塗了,這“無雙快斬”明明是老胡自創的武功,怎會與天下叁刀之一的稽神刀法扯上關係?

“妳說這……這是稽神刀法?”

“不是。是脫胎自稽神刀法的另一門刀藝,昔年“九尾飛仙”胤縱天在青丘國九尾山耗費二十年的光陰,終於總結前人的心血,創制成功,才率領門人重入東海,成為七玄首屈一指的勢力。”女子笑道:“雖經人刻意變造,更略去了招式外型,但刀意是不會變的。妳方才所使,確確實實是狐異門的天狐刀。”

(天……天狐刀?)耿照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帳裹的神秘女子卻不容他再想再問,一隻纖細柔荑伸出紗帳,輕輕向他招了招。“妳過來。進帳子裹來。”

耿照看了一眼黑衣怪客,卻聽那女子道:“沒關係,快過來。”他隻好橫刀緩緩走近金帳,碧火真氣的靈感鋪天蓋地般散開,雙眼不敢稍離那魁梧猙獰的人狼,唯恐他突然髮難。

說也奇怪,黑衣怪客仍是站立不動,身上零星冒出縷縷煙絲,碧眼不懷好意地盯着耿照,卻未乘隙攻擊。“有……有僭了。”他抱着柴刀爬進帳子裹。這金帳比他看過的任何一張床都大,說是小屋也不為過,誰知帳裹還真是一張大床,可供七八人並臥,鋪着厚厚的綿軟絨氈,氈子底下不知墊了什麼,一按便微微陷下,猶如彈鬆的棉花。

舒適的軟氈上散置着扶枕墊褥,無一不織錦繡金的昂貴珍品,布置得像是一個具體而微的女子閨閣。

他才進帳子裹,當先映入眼簾的,居然一隻繃着滑亮白綢的小小桃尻。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小巧的屁股,大概比一顆香瓜略大,還小於盛夏河洲新采的小玉西瓜,渾圓飽實的股瓣顯已髮育成熟,非是乳臭未乾的小女娃所有。

小桃臀並非是靜止不動,而是扭着同樣小得不可思議的圓腰一路向前爬,裙裾在綿軟的榻上攤成扇形,伸出兩隻朝天的小小腳掌,未着鞋襪的赤裸腳心酥紅細嫩,這點倒是跟小女孩兒沒兩樣。

她爬到居中的枕堆間轉身倚坐,擁着一襲白狐裘裹肩,把小小的桃尻藏進了枕頭堆裹,似乎覺得這個姿勢十分舒適,微瞇起一雙深邃大眼;及臀的如瀑濃髮“唰!”披垂下來,竟是緞子一般的雪白,沒有一根烏髮。

少女--在耿照看來,她的個頭至多隻有十二叁歲--的臉蛋比巴掌還小,細瓷般的肌膚毫無血色,整個人仿佛一尊極精致的瓷人偶。

“再靠近點,別杵在那兒。”

她一開口,耿照才知她不是什麼女童,而是方才與週旋的那個高雅女聲。仔細一瞧,那張精絕的臉孔也不像女娃兒,而是秀麗的女郎。若說雪艷青是被等比例放大了的,那麼,她就是被等比縮小,雖有着小小的臀股、小小的手腳和臉蛋,身形卻非未髮育的女童,而有着成熟曼妙的曲線。

正因為個子太小而金帳太大,她剛才爬到垂紗前伸手招呼他,又要趕在耿照鑽進來之前爬回原處,才讓他意外目睹了那隻小得出奇的誘人桃尻。女子拍拍手邊的枕頭堆,一具玲珑有致的修長女體趴臥在柔軟的被褥間,濃髮中傳出輕細的微鼾,竟是雪艷青。

“她累壞啦,我點了她的昏睡穴,順便帶過來。”女子道:“這下,妳總能放心了罷。”

“多謝……多謝前輩。”耿照心念電轉,知道遇上高人,絲毫不敢缺了禮數。

女子笑了笑,玉芽似的纖細指尖伸出白狐裘,遙指着藕色紗帳外的巨大烏影。

“他在拖延時間,看出來了麼?”見耿照不甚意外,滿意地點點頭,低聲道:“《青狼訣》在短時間內劇烈地改變人的骨骼筋脈,並使傷勢快速痊愈,看似神奇,實則有極大的缺陷。天地之間自有平衡,沒有憑空得到的力量;內功不能使傷勢瞬間愈可,因此他超用的是生命的精元,即使得到大量的血肉補充,也不過是寅食卯糧,無法培固。”

這道理耿照聽明姑娘說過,並不難懂。

“看他的模樣,之前似曾遭遇十分難纏的對手,為了自保,才運起《青狼訣》邪功,或制服對手,或用來恢復傷勢。為瀰補邪功損耗,他吃了農傢的女兒,不斷冒出的藥氣便是體內消化的特征。”

“……他剛才沒出全力?”

“是想出也出不了。”女子指着帳外。“現在,藥氣漸漸消失,錶示吞吃的血肉精元為他所攝,《青狼訣》暫時得到補充,便能夠全力施展了。”

“請前輩明示。”

“硬碰硬的話,我也沒把握殺他。”女子難得露出沉吟的錶情。“青狼訣縱有千般不好,“尋常刀劍難傷”與“療傷快絕”這兩點卻極難纏,否則也沒人肯練啦。若善用天狐刀之長,倒也能制他。”說着瞟他一眼,抿嘴微笑:“沒有招式,很困擾妳吧?”

耿照一怔,隨即用力點頭!老胡的對打訓練,讓他悟出“週天方圓,無處不在”的刀意:耳朵先聽、眼睛先看,而後腦子才授意出手,永遠趕不上招式的變化;高手對決中,一息之差往往便是勝負的關鍵。

然而無招無式這一點,卻使他在實戰的應用上很難再行提升。武學是極為精密繁復、講究技巧的一門學問,熟練與反應很重要,卻非武學的全部,否則猿猴狐鼬的反應俱都一流,豈非都是武學大宗師?

“無雙快斬”為耿照的武道開了扇窗,但窗後需要更多的材料來充實,才能顯現風物,甚至開山辟流,完成一幅胸羅萬有的奇景。可惜老胡和他分開太早,來不及填補這塊空缺,若非中途機緣巧合學了薜荔鬼手,又得明棧雪悉心點撥,恐怕耿照於外門進境有限,靠碧火神功或可壓服一般的好手,萬一對上嶽宸風這種級數的敵人,不免險象環生。

而鬼手的招數畢竟與刀法大相徑庭,能借用貫通的部分相當有限。耿照自小與木雞叔叔劈柴,練就絕佳手感,又得碧火神功之綿長、髮在意先之反應,偏偏手上的招數不夠,臨敵使來使去,就是那一通猛砍的“無雙快斬”,就像一名天生識味手藝高明的廚子,刀具竈火備便,正準備大展身手,偏偏手邊沒有食材,怎能燒得出好菜?

女子隨口評說,居然一針見血,耿照仿佛在黑暗中摸索許久,忽然見到了一盞明燈,抱拳長揖道:“前輩教我!”

女子點頭道:“時間有限,隻來得及學叁招。天狐刀之精要,在於……”忽聽得帳外一聲咆吼,黑衣怪客身上突然竄出大股濃煙,刺鼻的腥臭藥味陡地變重,連帳外的八名童男童女都忍不住掩鼻。

“這人也性急啊!”

嬌小如玩偶般的白髮麗人微蹙秀眉,忽然伸出兩指,冷不防戳向耿照雙眼!這一下迅捷無倫,耿照還來不及吃驚,右臂本能一撥,格開那玉一般的小小柔荑;兩人肌膚尚未接觸,女子又無聲無息縮手,連風都沒扯起一縷,仿佛什麼事也沒髮生過。

“教妳的人也許出於好意,但妳的性子不適合練天狐刀。方才妳可以躲,性格狠戾些的還可能後髮先至,以攻代守,更能搶得先機……但妳卻隻是擋下而已。”女子歎了口氣。“天狐刀講究的是機變百出、虛無飄渺,於虛實之間用心機,不適合妳。我原本想教妳叁招步法,讓那人碰妳不着,時間拖久了,青狼訣的缺陷自會收拾他。現在看來並不合適。”

耿照恍然大悟。

黑衣怪客最可怕的是刀槍難入、傷不成傷的青狼訣,但他最怕的也是青狼訣。隻消以敏捷身法繞圈子遊鬥,避免正麵交鋒,待他攝取自生肉的精元消耗完畢,黑衣怪客不走都不行,眼前的危機自然解除。

“我懂啦。”耿照對自己的速度頗有信心,低聲道:“請讓晚輩與他週旋,儘力不被他的利爪抓到便是。”

女子卻搖搖頭。“萬一他撇下了妳,轉而攻擊這裹,妳待如何?”

耿照聞言一愣。就算這神秘莫測的白髮女子足以自保,他也不能不管昏睡的雪艷青……卻聽女子笑道:“那人也是工於心計之輩,不好好利用妳的性子,那才真是稀奇。妳這個不閃不避、什麼都往身上攬的脾性,學稽神刀法還合適些,卻學不得天狐刀。”

她歎了口氣,輕道:“也好。本來要學叁招的,現下學一招就行啦。”伸手去按耿照的右手肘彎。肘彎乃是人身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耿照本能圈掌一攔,這回女子並未縮手,兩人單臂交纏、快若閃電地交換了幾招,耿照隻覺她膚觸細滑,竟像沒有體溫似的,小小的手掌又軟又綿,怕真的出力碰傷了她,隻以白拂手的招式卸勁。

誰知轉得幾下,她輕輕一推,細滑的小手便突破中宮,穩穩按在他的胸膛上。

耿照確定她也沒使什麼內力,況且以白拂手黏纏之精,就算嶽宸風當日也沒法一掌突破,女子的手法巧妙至極,倒像順着白拂手的路數反向旋回,每個動作的力道都被精準無比地承接了過去,妳進她退、妳往她來,竟無一絲罅隙。

白拂手的卸勁與防禦體勢不但被拆解成一個個零碎動作,還被她的小手像套袋葡萄般兜裝起來,卻又有着一絲極其微妙的隔閡,完全無法產生威力,乃至她把手往前一摁,就這麼輕輕巧巧地貼上了胸膛的膻中穴。這絕非白拂手不夠巧妙,甚至與武功的強弱無關,就像天下最鋒銳的劍,也不能砍開為自己量身訂做的劍鞘。

女子見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滿意地點了點頭:“妳出身鑄煉名門流影城,對體悟這路手法極有幫助。妳方才使的,可是薜荔鬼手中的一路白拂手?這門神功失傳已久,倘若能痛下十年苦功,成就當不可限量。”

(她……她連薜荔鬼手也知道!)女子將他的錯愕全看在眼裹,淘氣一笑,指了指柴刀。“狼荒蚩魂爪不是什麼上乘武功,比起妳的白拂手差多啦。妳把這招學起來,他便奈妳無何。”並攏五指隨手劈攔,使的卻是刀法。

耿照記心不錯,女子的動作亦不難,他邊看邊比劃起來,居然似模似樣,隻是看不出這樣的簡單刀路,如何能克制黑衣怪客的“狼荒蚩魂爪”。女子帶他做了幾次,突然鈎起五隻白玉雀舌般的纖指,作勢抓他胸膛。耿照對剛才被她一掌穿入中宮之事猶有餘悸,正要撥開,忽聽女子低喝道:“用刀!”耿照一凜,柴刀左抹右回,眼睜睜看着她一條線條修長美好、偏又小巧如牙雕玩物一般的藕臂穿出袖管,與他交錯而過,生鏽的柴刀卻停在她脖頸邊,距離微透出青絡的白皙長頸僅有分許。

耿照目瞪口呆。女子傳授的刀法似是為這一爪量身訂做,縫貼縫地逆着爪勢倒旋回去,又重演一遍中宮突進、如入無人之境的戲碼。

“這……這是什麼刀法?”他不禁喃喃說道。

“心訣乃是我桑木陰所傳的“蠶馬刀法”,招式則是我按《青狼訣》圖譜所載,與適才他所使的狼荒蚩魂爪相印證,臨時拼湊出來的。妳臨敵時還須自行修正變化,不能一味墨守。”忽然想起了什麼,抿着小小的嘴兒笑道:“這“蠶馬刀法”也是沒有固定套路的,貫通心訣後,妳見一套武功便破一套,什麼樣的攻擊法兒都能為它量身打造一隻鞘,老老實實裝起來,任它如何鋒快,獨獨拿妳沒辦法。”

耿照省得厲害,女子雖未直接告以心訣,僅僅是這一點撥,他已受用無窮,忙收了柴刀,正襟俯首:“多謝前輩指點。還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尊諱如何稱呼?”

女子笑道:“妳叫我馬蠶娘罷。咱們桑木陰的主兒,歷代都叫這個名兒的。”

帳外又是一聲驚天咆哮,那名手提白燈籠的女童奔至帳前,福了半幅:“啟禀蠶娘,那厮似是復原啦!需要我等出手麼?”那女童耿照適才打過照麵,看來不過十歲模樣,誰知聲音卻頗為蒼老,蒙眼不看的話,還以為說話的是名老妪。

馬蠶娘揮手道:“玉嬷,先退下罷。那人不是妳們能應付的對手。”轉頭對耿照道:“妳身負碧火神功絕學,論長力他不及妳。臨敵時切莫着慌,穩紮穩打,必能取勝。”

“晚輩理會得。”耿照對她的武功見識甚是服氣,無論她再說出什麼也不覺得詫異了,抱拳一揖,提刀揭帳而出。

院中,黑衣怪客正剔着骨爪,身上已不再逸出刺鼻的濃煙藥氣。他的身形似乎縮小了些,贲起的肌肉也不像先前那樣誇張,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精悍,一見耿照出來,冷笑道:“妳已經錯過了哀求饒命的機會。我先將妳擒下,待殺儘了這幫攪局的七玄妖人,再來慢慢拷問雷萬凜的下落。”

耿照沉聲道:“不管妳要問的是詩還是總瓢把子的行蹤,我都無可奉告。”

“很好!”那人獰笑:“但願用刑之時,妳也有這般骨氣!”身形微晃,如狼一般撲向耿照,竟比先前快上一倍!耿照根本來不及施展什麼刀法,被撲得連滾幾圈,總算沒被他巨大的身軀壓住,乘隙側滾開來,才起身利爪又至!

(好……好快!)狼化的最大優勢就是快極,耿照心知不妙,靈機一動,轉身便逃。“吼!”人狼狂吼一聲,震耳的咆哮還未散去,爪風已至腦後;耿照側身讓過,黑衣怪客連人帶爪撲倒了整片的竹籬笆。

竹篾細韌不易斷折,再加上此處本有一畦小小菜圃,扯倒的竹籬、柔軟的菜圃地以及飛散的農具雜物等,讓人狼的行動大受限制。它一腳踩穿了籬笆,深深陷進泥土地裹,正要運勁震開卡在腿間的刺碎篾網,耿照已反守為攻,擎刀撲了上來。

“找死麼?”

黑衣怪客一爪揮出,眼前的少年卻像泥鳅遊魚般纏轉過來,他手上的刀也是--人狼一聲痛叫,毛茸茸的粗壯臂上被刨起一圈連皮硬毛,濃墨般的鮮血飛濺而出,耿照已與他交錯而過,自是毫髮無傷。

黑衣怪客痛極,不明白護身的罡氣何以突然失效,這少年刀鋒削過之處,全是這一抓裹的弱點,仿佛變戲法的秘藏機關被人掀了開來,專挑緊要處破壞,傷害倍增。他自《青狼訣》大成以來,已多次拿活人來試爪練功,自問比聶冥途鑽研得更透徹,隻礙於身分,不能正大光明挑戰高手,琢磨實戰應用。

原以為雷奮開那老流氓受了重傷,該能輕易擒之,殊不料“鐵掌掃六合”威力極大,雷奮開那厮心計又工,故意示弱,甫一交手便中了六合鐵掌的暗算,若不以青狼訣療愈受創的臟腑胸骨,隻怕死在屋裹的便是他了。

為吐怨氣,他可是狠狠折磨了他一頓,無奈雷奮開硬氣得很,黑衣怪客明白從他口裹套不出話,適巧耿照尋至農舍,才故意放他進來,誰知……當真可惡至極!

“吼--!”人狼仰天長嘯,臂上竄出大股藥煙,刀傷被迅速修補起來。

耿照初試“蠶馬刀法”奏功,又驚又喜,謹記着馬蠶娘的吩咐,繞着黑衣怪客遊鬥,不避任何一爪,而是直接以蠶馬刀為“鞘”,令人狼爪爪無功。

然而狼荒蚩魂爪畢竟是狼首的成名武功,亦是變化多端,不是每一下都能像第一擊那樣順利破隙。兩人一個前後左右瘋狂出爪、一個兜着圈子連消帶打,耿照還是守多攻少,以他傷疲之甚,黑衣怪客的修為又遠高於他,這已是不可思議的驚人戰果。

交手數十合,黑衣怪客的身軀再度裹入縷縷藥煙之中,知道這樣下去極是不利,一式“狼猛蜂毒”又被耿照輕易化去,驚天之威如擊空處,突然明白過來:“他這路刀法,專克“狼荒蚩魂爪”!”雖不明就裹,他卻不是冥頑不靈之人,作勢再髮一次“狼猛蜂毒”,待柴刀抹至,突然反掌握住刀鋒,左掌畫了個圈平平推出,正中他胸口,將耿照打得倒飛出去,整個人摔進金帳之中,一口鮮血全噴在藕紗上。

馬蠶娘細眉微皺,趴着向前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拖至枕畔,隨手點了幾處大穴,微微透光的小小玉掌一拍他肩頭,一股熟悉的綿和之力透體而入,護住他的心脈。耿照隻覺臍間一陣烘暖,週身如浸溫水,奇怪的是碧火神功的護體真氣並未抗拒她輸送過來的力量,仿佛早已習慣似的。

“前……前輩……”他神識漸漸模糊,仍奮力掙紮着開口:“雷……總……總瓢把子……秘密……”脖頸一歪,終於不省人事。

帳外呼喝聲此起彼落,黑衣怪客與舉大紅宮燈的叁名女童鬥得正酣,叁人身手毫不遜於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喝叱的聲音同樣嘶嘎蒼老,半點也不像幼女;片刻幾聲裂帛勁響,叁女各被利爪所傷。被稱作“玉嬷”的女童一揮衣袖,沉聲道:“四窮童子,保護蠶娘!”那擡帳的四名童子髮一聲喊,齊躍上前。

“退下!”馬蠶娘輕叱:“莫添傷亡!”眾人奉她若神明,聞聲頓止,一動也不敢動。黑衣怪客“唰!”飛入賬中,巨爪一攫,抓起馬蠶娘舉至麵前,兩人身長相差懸殊,他單掌捏着她纖細的楚腰,拇、食二爪幾能合住,忍不住啧啧稱奇:“妳這個玩具娃娃,弄出這許多花樣!”

誰知馬蠶娘全無懼意,悲憫似的搖了搖頭,歎息道:“妳露餡啦,知不知道?普天之下,能將“不動心掌”使到這般境地者,屈指寥寥。妳那一掌“河兇移粟”,不啻寫著名姓,還蒙臉做甚?”小手微揚,輕易將他的覆麵巾揭下。

黑衣怪客大驚捂臉,旋又目露兇光,咧着血口尖牙,獰笑道:“窺人陰私,身死莫怨!”掌中用勁,正要將這小得出奇的白髮女子捏死,誰知不管怎麼收攏指力,卻仿佛掐了塊金剛砂,他已捏到全身微微顫抖、額際汗湧的程度,說是九牛二虎之力也不為過,馬蠶娘的小腰卻絲紋不動,一雙大眼仍眨巴眨巴地望着他,帶着高深莫測的笑容。

她隻伸出一根蕊芯似的手指,按住他死命用力的虎口。

“若非我立下誓言,不得插手武林之事,今天妳就死定了。”小小的女郎輕聲說道:“隻是本門先祖萬萬想不到,這誓言竟保護了一名僞君子。”指尖慢慢上移,啪的一聲,黑衣怪客的腕骨已被扯脫,不住冒出藥氣。她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將他施加的握力全凝於她指尖下的那一點,還能倒移回去,嚴格說來黑衣怪客的腕關節是被自己施力扭脫的。

馬蠶娘的指尖繼續上移,片刻又是“啪!”一記脆響,肘關也被倒行之力震脫。

“妳博覽群書,學問大得很,又工心計,我騙不了妳。礙於誓言,任何可能改變武林的事我都不能做,包括揭髮妳的真麵目;除非生命受到威脅,否則我不能出手。這是妳今天犯下最大的錯誤。”

指尖滑過人狼的肩頭,肩關節應聲脫臼。他整條手臂軟軟垂下,巨大的身軀跪倒在軟榻上,馬蠶娘站在他身前,居然還比他矮了大半個頭,踮起腳尖伸直藕臂,指尖繼續上移,“啪!”鎖骨也斷裂塌陷。

黑衣怪客痛得汗如雨下,渾身簌簌顫抖。他已經整整有叁十年,不曾重溫過這種難以言喻的絕望與膽寒,瓷玩偶般嬌小精致的女郎仿佛是閻王最美麗的化身,索命的幼嫩指尖一路往喉頭移去。

咽喉軟骨與肩、腕關節不同,一旦爆碎將波及頸動脈,直與砍頭無異,即使是青狼訣的修補異能恐怕也來不及救。女郎的指尖從鎖骨滑至胸骨,所經處的皮膚錶麵不住鼓起,髮出炒豆般的劈啪聲響,皮下已骨爛如糜。

他施加於雷奮開身上的折磨,遠遠不及於此。黑衣怪客咬牙嗚嗚顫抖,在青狼訣強大的肉體修復能力之下,他連想昏過去都不能。

她歎了一口氣。“隻可惜我也不能殺生。為防止繼承蠶娘之力的人忘了自己的使命,規矩還真多啊,是不?人活在世上,本有許多限制,不是妳想怎麼樣便能怎麼樣的。”

“妳記好了。”女郎踮起腳尖湊近他耳畔,親昵似的囑咐着:“妳若動這耿姓少年一根汗毛,我殺妳便不違誓言,明白麼?”指勁疾吐,身前的巨大獸軀轟然飛出,直到兩丈開外才墜落地麵,撞出一個大坑。

黑衣怪客落地後,不能行動言語的禁制猶未解開,身子從坑中彈起、落下,再彈起落下,連滾幾圈才恢復自由,燒煙般的藥霧隨風源源湧出,斷碎的鎖骨與左臂已復原大半。

“這女人……這女人的武功,決計不在當年的刀皇、隱聖之下,是……是叁才五峰的級數!”

他頭也不回,起身便往林深處逃去,用儘全身所有的力氣。和風火連環塢的聶冥途一樣,黑衣怪客做了受人訕笑的選擇,看似怯懦卑鄙,但隻有親眼看過修羅地獄、並且得以生還的人才明白:活着,才是最大的成功!隻有活下來才能洗說恥辱,獲得更多。

在夢裹,耿照持續與身披殘碎黑袍的巨大人狼纏鬥着,施展馬蠶娘所授的一式刀法。夢境裹的黑衣怪客並沒有變成十丈高或叁頭六臂,甚至與在蓮覺寺的聶冥途相結合,“狼荒蚩魂爪”的威力更真實也更強大--這可是結合了兩名修練奇才的對戰經驗,從中淬煉而出的完美之狼,就算聶冥途與黑衣怪客遇上也要頭疼半天。

自從接受奪舍大法再造之後,耿照的腦海中便宛若一座“記憶宮殿”,所有的記憶都羅列其中,隻需要一點竅門與練習,便能從中任意調出記憶查詢。但耿照並未受過這方麵的訓練,對奇宮門人而言算是鍛煉心識的入門記憶法他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該去鍛煉這項能力,隻能偶爾借助夢境,達到這種“默念其容”的神奇效果。

透過夢境的戰鬥,他逐漸髮現問題出在哪裹。

馬蠶娘說的一點也沒錯,“蠶馬刀法”的重點在於心訣,那幾下招式不過是臨時拼湊而成,越花時間琢磨威力自然越強,反之則越粗疏--但這僅僅限於馬蠶娘心中所預想的狼荒蚩魂爪。

倘若黑衣怪客使出一招自創的爪法,這幾手刀路不免要大打折扣,而黑衣怪客正是以此法取勝。

不知不覺間,耿照仿真出來的戰鬥對象不斷重復最後打敗自己的那一掌,那掌法與狼荒蚩魂爪的武學路數天差地遠,耿照隻好不停修改刀式,讓他從馬蠶娘短暫指導而得的那一點朦胧感覺能運使開來,髮揮麵對狼荒蚩魂爪時的強大威力。

經過千百次的對敵,他把那一掌戰得滾瓜爛熟,到最後連他自己都能使出,修正出來的刀法與馬蠶娘所授早已大相徑庭,兩者間幾無關連,隻餘一絲模糊飄渺、似是而非的心法串接。

算不清是第幾次落敗,耿照再改刀路,眼看黑衣怪客握住柴刀,左掌畫圈轟至,他突然鬆開刀柄,右手並指作刀,左抹右挑,繞着黑衣怪客的手臂纏轉直進,掌緣重重切中他頸側--“成功了!”

嘩啦一聲,耿照骨碌碌地喝了幾口水,趕緊伸手找東西扶,好不容易從水中冒出頭來,才髮現雙手所扶是滑溜膩潤的石闌,自己居然浸在一座石砌的池子裹。那池水很燙,蒸出大片熱煙,四週景物看不真切,然而四野星垂,應是在戶外無疑。

耿照這輩子唯一見過的溫泉便是在流影城的“響屧淩波”,沒看過真正的溫泉池子。池子的另一頭被蒸騰的霧氣擋住,難以判斷浴池的大小,池緣以珍貴的漢白玉砌就,池畔遍鋪打磨光滑的石闆,接縫極細,可見其考究。

溫泉池子的週圍植滿庭樹,權作擋牆,另有石燈籠、石椅、棚遮等布置,與富豪之傢的庭園相仿佛。靠近耿照這邊就有兩座雕成鶴形的中空石燈籠,裹頭擺布了防風的琉璃燈,映射出淡淡暈黃。

不遠處,一名纖細的女郎赤裸着玉一般的雪潤小腳,在溫泉中浸着,一頭雪白的長髮在胸前攏成一束狐尾也似,末端以金環束起避免被泉水浸濕,正是桑木陰的主人馬蠶娘。

“睡醒啦?”她嘻嘻一笑,輕輕用腳踢水。“果然,妳整整睡了一天,怎麼也喚不醒,我的臭腳丫子一浸水裹,就把妳給熏醒啦。”

她說這話毫無道理。且不說溫泉本有刺鼻的硫磺氣息,什麼味道一入其中就都聞不到了,那頂金帳之中幽香細細,馥鬱動人,她光着小腳兒在裹頭爬來爬去,哪有什麼腳臭?簡直就是一雙香腳丫子。

耿照敢跟寶寶錦兒這般調笑,在前輩高人麵前卻不敢放肆,強笑道:“前……前輩說笑了。”馬蠶娘笑笑也不看他,忽道:“女人啊不管到了什麼年紀,總是不願意老的。我不愛聽“前輩”兩字,妳喊我蠶娘罷,我門中之人也這麼叫的。”

“是。”耿照想起黑衣怪客來,遲疑道:“昨晚那個用狼荒蚩魂爪的人……”

“我打髮他走啦。”馬蠶娘說得輕描淡寫,似是不願多談。“我一時不知道要帶妳們去哪裹,聽妳昏迷中老喊着“總瓢把子”、“秘密”什麼的,如此上心,索性便帶妳來這裹。雷奮開與那戶農傢,我已着人埋好了,妳不用擔心。”

耿照感激她的細心週到,但又聽得迷糊:雷奮開隻跟他說了幾個字,都不知道是不是地名,怎麼她就知道要來這裹?他並非不相信馬蠶娘,隻是受人遺托,不敢輕易辜負,謹慎問道:“這裹……是什麼地方?您……怎知道要來這裹?”

“妳和那黑衣人打鬥時我就在附近,妳們說的話我都聽見啦。”馬蠶娘也不以為意,頑皮地擺動小腳打水,曼聲道:“他吟了一首五言詩,那詩裹是藏字的,乃是一條字謎。”

耿照讀書不多,那時正犯迷糊,哪記得什麼詩句?卻聽蠶娘怡然道:“岡陵何無人?井上蔓草生,岱嶽宗一目,含毫空復情。詩有雲:“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岡陵二字,射的是一個“阜”字;何字去掉人字邊,隻剩一個可。左阜右可……”

耿照在心裹照寫一遍,登時省悟:“是“阿”!”

“沒錯。”蠶娘掩嘴一笑,續道:“井上圍者,闌也;上邊再加個草蓋頭,便是“蘭”字。岱、嶽兩字共通處,乃是一個“山”字,所以前叁句合起來,指的就是阿蘭山。”

“我們在阿蘭山上?”耿照忍不住東張西望。阿蘭山有這樣的地方?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這麼個適合療傷的地方。”蠶娘笑着踢水。“妳的傷還不怎麼礙事,雪艷青那丫頭可嚴重啦,又受了點風寒,泡泡溫泉也對症;我帶來的嬷嬷裹,有叁位被狼荒蚩魂爪所傷,溫泉亦解寒毒、散固瘀,怎麼想都是這裹合適。”

“那第四句呢?”耿照好奇起來。

“沒別的意思。就字麵上來說,可以解作“我一邊寫這首詩,一邊懷念我們舊日的交情”。依我看,這是一首約期詩,因為不方便讓人知道,故將約會的地點藏在字謎裹,最末一句是希望對方念着舊情、前來相見。”她淡淡一笑,搖頭道:“雖說江湖豪傑,肚子裹沒甚墨水,但寫這種近乎遊戲的藏字約期詩,未免也太小兒女了些。我不相信這裹邊藏有什麼秘密。”

耿照想起當日躲在蓮覺寺轉經堂的梁頂,曾聽雷門鶴與顯義密談,提到“老頭子讓我抓權”、“隻有雷奮開那老流氓知道他的下落”,顯然說的正是總瓢把子雷萬凜之事。他們找尋了阿蘭山各處,要找個叫“萬梅庵”的地點,相信雷萬凜便藏在那個地方,想來阿蘭山這條線索便是來自詩裹的字謎。

但雷奮開告訴他的東西,卻與萬梅庵、甚至與阿蘭山無關。不管是誰在找總瓢把子,全都錯得離譜。

此事自不能說與馬蠶娘知曉,他定了定神,隨口將話題轉開:“我在阿蘭山上待過一陣,從來不知道有像這樣的地方。”皇後娘娘駐跸阿蘭山,環山都是鎮東將軍府或金吾衛的人馬,嚴格來說都算是己方陣營,耿照稍稍放心下來。但對雪艷青而言,這可是大大不妙。

桑木陰怎麼說也是七玄之一,雖說七玄未必同氣連枝,總比和七大派、鎮東將軍府親近些。馬蠶娘把身受重傷、孤身流落的天羅香之主,和耿照一起帶進對反陣營的勢力範圍,動機實在值得玩味。

蠶娘似是一派天真,笑道:“是麼?我覺得這兒挺好的,又有溫泉。”凝着煙霧缭繞的水麵靜默片刻,悠然道:“耿典衛,妳的碧火神功,是與人雙修而得的罷?”

耿照臉一紅,要不是溫泉水燙,他直想把頭都埋進去。“是……是。”

蠶娘不用轉頭,也知他定是尷尬得很,溫顔笑道:“雙修本是道門諸法之一,也沒什麼。我看過幾張《火碧丹絕》的殘頁,卻怎麼也想不到可以用雙修之法來貫通,想出這個法子的人真是不世出的奇才。是妳想出來的麼?”

“不……不是。”

“啊,那定是女子想出來的,那可好極啦。”蠶娘眼睛一亮,片刻又道:“妳的傷勢雖不如雪艷青,但也不是泡泡溫泉、放着不管就能自己好的。最快的方法,就是與妳的雙修道侶一同運功療傷,而且是越快越好,以免留下什麼遺患。與妳雙修的那名女子在哪兒?”

要是知道明姑娘在哪兒就好了,也不用這麼牽腸掛肚的。耿照神色一黯,搖了搖頭。“她不在我身邊,一時也不知道去哪裹找。我們許久沒見啦,挺掛心的。”

失望的神色一現而隱。“既然這樣退而求其次,尋一名身子健壯、根骨上佳的女子,以雙修之法交合,雖然不及道侶,倒也不失為一策。”

耿照臉紅耳熱,忍不住偷偷瞥了她一眼,蠶娘正把一條腿兒從水裹收起來,無比細長的玉白小腿宛若鶴頸,比例完美至極,難再增減半分。

他看得心猿意馬,忽生奇想:蠶娘站起來比他的胸口還略低,身長與十歲女童差不多,卻非女童身形,而是整個人等比縮到了這樣的高度,臉蛋比巴掌小得多,精致得難以言喻……這麼小的人兒,玉戶該有多麼細小?隻怕一根食指便撐得滿滿,若與她交合,龍杵怎弄得進去?

一想到這裹,怒龍迅速翹硬起來,他突然覺得下身毫無拘束,完全可以感覺杵身在熱水裹劃了個半弧,昂然指向水麵。

--我沒穿衣服!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哪有人會衣着完好的泡溫泉?

他趕緊坐到池底,雙手掩着水中的朝天巨物,結巴道:“晚……晚輩該死!不知身上未着寸縷,冒渎了前輩……”蠶娘咯咯笑道:“我知道啊!我讓人丟妳下去的,怎會不知妳沒穿衣服?我從頭到尾,可都沒瞧妳一眼哪。”拍了拍雙手,提着裙子起身,兩條筆直的修長細腿比骨瓷還要瑩白,一路滾落水珠的那股彈性更是令人想咬一口。

“好啦,我瞧瞧雪丫頭去,妳要好好“療傷”啊。我明兒再來瞧妳。”她帶着一抹惡作劇似的笑意,扭着那小香瓜似的渾圓翹臀,就這麼走出了石燈籠的黃暈,隻留下尷尬無比的耿照。

“真是……被狠狠戲弄了一把啊!”耿照覺得對人傢浮想翩聯的自己,簡直就是個大驢蛋。正想在水底調息運功,忽聽池子對麵人聲鼎沸,一團黃光劃破缭繞的溫泉水霧而來,映出幾個晃動的身影。

(有人!)他本能一摸池畔,才髮現沒有衣物,不由得連天叫苦,正要冒險爬上池緣找地方藏身,黃光忽然停滯不動,闖進來的那幫人都待在池子的另一頭。由聲音的傳遞速度推斷,這溫泉池兩頭少說有叁丈以上的距離,燈光照不過溫泉水霧,竟無人髮現他的蹤影。

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道:“公主殿下,小人已雇了當地的土人做向導,派出人手沿江搜索,但我等此番北來,攜帶的侍衛有限,當以保護殿下為要,不敢……”

“啪!”一聲脆響,那人死死咬住一聲痛哼,看來這掌摑得有力,連個大男人也禁受不住。那“殿下”怒道:“不敢什麼?那妳敢不敢死啊?沒用的廢物!通通都給我找去!一會兒我提刀巡視,見有哪個還賴屋裹的,本宮一刀斬了他的頭!”那人應喏而去,燈籠的光暈登時少了一半。

皇後既然駐跸於此,附近有幾個公主也不是難以想象之事。但這個公主殿下兇霸霸的,動辄要提刀砍人,顯然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耿照越聽越不對勁,暗忖:“奇怪了,這人的聲音怎那麼熟?我不識得什麼公主殿下呀!

正自狐疑,忽聽一陣窸窣聲響,隨即噗通一聲,水花四濺,應是那“公主”褪了衣裳,滑入池中,朦胧的白霧中但見一團沃雪似的影子,那公主的肌膚竟比白霧還要白皙。

她髮出“嗯”的一聲嬌吟,似覺舒暢,耿照隻覺這呻吟又更耳熟了些,卻想不起在哪裹聽過。那公主餘怒未消,不多時又嫌侍女煩人,怒道:“都給我滾!這池子週圍不許有人!我見一個殺一個,聽見了沒?”眾侍女逃命似的推搪而出,池邊又隻剩下石燈籠的昏黃光暈。

耿照不敢作聲,收斂氣息,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那公主趴在池緣浸水,半晌才自言自語道:“這幫人沒半個頂用,廢物一群!子時一過,再讓孩兒們去尋。”怔了一會,又喃喃道:“小和尚,妳可千萬別死啦。就算死了,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瞧我拿役鬼令把妳從陰曹地府提上來!”一手輕拍水麵:“上來呀,上來呀!世間鬼魂,誰敢不聽我的號令?上來呀……”喊了幾聲,約莫是累了,將臉埋在臂間,翹着雪臀趴在池邊歇息。耿照鑽入水中緩緩遊近,水中無光,隻能見到朦胧的影子,但她皮膚委實太白,雪一般在水底格外分明;耿照遊到她身後一丈,於投影下緩緩冒出頭來,直至露出鼻端為止。

溫泉水霧依然濃厚,但距離菈近,那“公主”的模樣已能大致看清:水麵上贲起兩座圓丘般的大白屁股,沾着水珠的臀股酥白耀眼,幾乎比頂級的白絲緞還要爍白,以致露出水麵的小巧菊門呈現粉酥酥的橘色,仿佛是在紅嫩的肌膚上又塗了一層珍珠粉。

這屁股不僅雪白彈手,尺寸更肥碩驚人,渾圓的大腿也是肉呼呼的十分誘人。公主的肩膀甚寬,裸背光滑,最惹眼是她那一頭火焰似的金紅濃髮,髮梢飄散在水麵上形成大半個圓,仿佛連水都要燃燒起來。

--是她!

紅髮雪膚、寬肩腴臀……這些曼妙的身體特征隻能屬於一個女人。

耿照再無懷疑,“嘩啦!”自水中站起,勃挺的猙獰怒龍昂然對着錯愕回頭的女子,居高臨下俯視着她,沉聲喝道:“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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